顾绥点点头,没多说。
几人看着碟子里令人毫无食欲的残羹冷菜,陆梧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筷子上,挨个儿伸进去试了一遍,“没问题,吃吧。”
“这是什么?”
阿棠看他做的毫不遮掩,好奇问道。
陆梧得意的咧嘴笑了下,把瓷瓶递给她,阿棠打开后凑近鼻尖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
“它是我们在外行走时必备之物,可以试出许多的迷药和毒药成份,叫‘百灵水’。”
阿棠一听就知道又是绣衣卫的秘药。
既然东西没问题,几人赶了一天的路,外面又风雨交加,荒山野岭,除了这些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
“凑合吃吧。”
顾绥发了话,率先动筷。
阿棠随便对付了几口,便开始从前到后缓慢地用手指给珍珠梳毛,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驿丞下来说房间准备好了,可以上去休息了。
陆梧和枕溪早把行李拿了进来。
问清楚房间位置后,提着行李上楼,阿棠想自己拿,被陆梧回绝:“以后这些活儿交给我们就行了,姑娘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阿棠闻言苦笑。
这是他们的好意,再客气就有些虚伪了,她没多说,跟着他们上了二楼。
驿丞安排的四个房间是挨在一起的。
“你住第二间?”
顾绥对阿棠问道。
阿棠不怎么讲究这些,点头应好。
顾绥的房间在她旁边,枕溪和陆梧分别住在靠外的两间。
这样安排是为了变相的保护她。
几人各自回房收拾,驿丞离开前给房里留了灯,暖黄的光影充斥着整个房间,房间不大,一进门是个摆着桌椅的小厅,正对着窗户,右手边是卧房,单薄的木板床上挂着陈旧的帐子。
阴雨天里散发着一股霉味。
珍珠跳到地上,翘着尾巴四处巡视了一会,然后跳上桌,用爪子扒拉着专属于它的包袱,轻轻‘喵’了一声。
阿棠见状笑了下,拿出它的小碗,往里面放了些肉干。
“吃吧。”
珍珠蹭了蹭她的手,埋头开始干饭,阿棠起身想去问驿丞要些水,倒给珍珠喝,谁知刚一拉开门,正对上了顾绥那张古怪的面具,他手还抬在半空,似是准备敲门。
“有事吗?”
阿棠诧异的看他,顾绥径直递出一个灰青色的小瓷瓶,“此药擦在伤处明日便能恢复。”
阿棠盯着那药瓶,刚想说自己没受伤,大腿内侧忽然开始一阵刺痛,伴随着剧烈的灼烧感。
她久居双白城。
没有在外行走过,今日骑马赶了这么久的路,疲惫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腿内侧好像磨破了皮,所以后半程上下马背都很难受。
他居然发现了?
“多谢。”
阿棠大大方方的接过药,她准备的药物多数用来应对风寒,止血和解毒,没有能对应此症的,本来打算先简单处理下,等明日进城再说的。
她原本还担心撑不住明天的行程。
现在好了。
什么都解决了。
她看顾绥说完了话还没走,不禁疑惑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顾绥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你的马鞍太宽,路程一久,难免受伤,进城后须重买一套。明天先用裹布应付下,驿站应该有备用的。”
他说完,阿棠忍不住瞪大了眼,“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知道她就在双白城换了啊。
顾绥对此也很无奈,他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眼帘微微低垂,声调轻缓:“我看你准备周全,以为你时常外出早已习惯,哪知……”
“我外出采药不会离城太远。偶尔远行也是坐马车。”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顾绥道:“你骑术不错。”
一个不常出门的人能骑成这样的确不易,陆梧和枕溪没留意到她的异样也很正常,毕竟任谁来看她都是个中好手,一路上也不抱怨喊疼,当真能忍。
阿棠面不改色的收下了他的夸奖。
她从很早开始就在为了日后行走四方做准备,但骑术好和骑得久完全就是两回事,学骑马讲究要领和技巧。
但长途赶路考验的却是耐久力和用具。
“总之还是要多谢顾公子的药,解了我燃眉之急。”
阿棠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眉眼澄澈坦荡。
顾绥来之前还犹豫过,毕竟伤的位置比较特殊,怕她会觉得冒犯,如今看来纯属多余,在她心里,那不过就是块皮肉而已,和手脚脸面毫无差别。
她是个姑娘。
更是个大夫。
终究是他狭隘了。
“今晚风急雨大,休息的时候要多留心门窗。”
顾绥最后嘱咐了一句,阿棠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他见她听懂,微微颔首,转身回房。
阿棠跟驿丞要了些水。
给珍珠倒在碗里后,随意的用帕子把润湿的头发擦了擦,上了药,换了身衣裳,熄灯上床。
珍珠吃饱喝足后跳上床榻,窝在她枕头旁,开始睡觉。
黑暗中,人的五感变得敏锐起来。
窗外疾风呼啸,树枝在大雨的冲刷下凌空狂舞,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屋檐坠下。
闪电轰雷。
四周一瞬明灭。
雨腥气将霉味催发的更加浓郁,塞得人鼻腔发闷,阿棠合衣仰面,躺在床上,正闭目休养。
左右两边的房间也在短暂的桌椅拖拽声后,陷入死寂。
此时若从外面看,整个小楼除了大堂那豆大的灯影外,不见一点火光,外面寒风夹杂着雨丝吹进来,噗的一声,仅有的灯火也灭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数道人影蒙着面翻过驿站低矮的土墙,无声的落在地上,风雨声成了最好的掩饰,他们足尖踩过水洼,贴着小楼的边缘行走,很快摸进了大堂。
而二楼的几个角落里。
分散站着几人。
闪电破开夜幕,一瞬的惨白将他们身影照在墙壁上,诡谲扭曲,杀气腾腾……驿丞打扮的男人朝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等等,自己走到门前,用手指将糊窗户的明纸戳了个洞,点燃一个线香立马伸了进去。
接下来依法炮制。
处理了剩下的三个房间。
此香是他们特制的迷药,无色无味烟雾极小,不易察觉,但人吸食之后很快会陷入昏睡,除非服下独门解药。
驿丞心中默算着时间。
“到了!”
他抬手凌空一斩,眼中狠辣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