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与书房相隔不远的存芳园内,三人正对月品茶,端的是风雅无双,陆梧突然觉得鼻子发痒,一个喷嚏直接打断了顾绥和阿棠的话。
他险些咬到舌头,愤然道:“三更半夜的谁在咒我呢!”
两人齐齐看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顾绥道:“收网的事届时得交给官府去办,算算时间,沈度也该到丹阳了。”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安排。
此番移交之后,几人也能专注眼前,想到这儿,阿棠不禁叹了口气,“一个重阳引出两桩要案,我们劳心费力这么久,兜兜转转,还是因他找到了两案的突破口。”
“谁能想到最关键的人就在沈府大门外呢。”
陆梧板着手指总结道:“小山、重阳、喜姑全部出自桃李庄,小山逃出黑窑遇到了重阳,重阳又因喜姑之死恨不了自己转而恨上了桃李庄,二人都想报仇一拍即合,盯上了买卖中间人老七。”
“老七被小山找到,向官府偷摸报了信,官府没抓到人,于是开始全城搜捕。”
“然后没过多久小山又找到了老七的藏身之处,想与重阳商议,结果重阳一直没现身,小山没办法,钱也花光了,只能寻着之前跟踪重阳的路线来到了沈家,在外蹲守。”
“再然后,就被英明神断的我给注意到了。”
陆梧抚掌而笑,“多么精妙绝伦的故事走向啊,你们说,我是不是个天才!”
他第三次目光灼灼的望着顾绥和阿棠,一副求夸的表情。
阿棠很给面子的夸了第三次,“对,是,没错,你真是机敏聪慧,见微知着,闻一知十,出类拔萃。”
陆梧笑得不能自已,摆了摆手,“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话虽这么说,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很受用。
阿棠夸完,敛容正色道:“最要紧的是,小山的话证明了重阳这几年一直往返于双白和丹阳两地,且在傩神祭前回过沈府。”
“所有时间都对上了。”
“整个沈家,能够使唤得了他的只有三个人,沈老爷,沈瓷和张韫之。”
“三人中,沈瓷的几率最小,她是女眷,困守高墙,很难与军械案和人药案扯上关系。”
“而沈老爷子中毒卧床,从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谋划这些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嫌疑最大的是张韫之。”
问题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要让他承认他做了些事,比登天还难。
当然,这是在今天之前。
阿棠已经找到突破口了。
这事儿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顾绥他们说,正犹豫着,就听陆梧问:“对了姑娘,你今天去哪儿了?”
他再度提起此事,阿棠想着要不要顺势说出来。
须臾,她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府里待得无聊,就出去随便走了走,迷了路,这才回来晚了。”
顾绥垂眸,掩去眼底的异色。
陆梧不疑有他,“这么无聊吗?我听说那些贵女还特意来找你玩儿,你们玩儿得不尽兴吗?”
“不是……”
“那……”
陆梧还想再说,顾绥凉凉的瞥他一眼,“茶凉了。”
“啊?凉了吗?”
陆梧就近在阿棠的茶盏上摸了把,“明明还是热的啊,要不你再试试。”
“凉。”
顾绥只吐出了一个字,陆梧木然的看他半天,认命的提壶换水,“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见状,阿棠抿唇忍笑。
当滚烫的水从壶口倾泻而下,溅落在外时,阿棠看着那翻滚不息的水面,隐隐有些出神。
于平静之处引狂澜。
方见汹涌。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日后。
“哎,你听说了吗,府里出大事儿了。”
几个婆子丢下手里的活计连忙围了过去,“什么?”
“刚才有人用飞镖朝夫人射去,险些就打中了,幸好偏了些许,射进了旁边的柱子里。作孽哦,青天白日的居然敢行凶,吓死个人了。”
“那夫人没事儿吧?”
“有事儿!”
“不是说没射到人嘛,怎么还有事儿?”
说话的婆子左右看了眼,确定四周无人后,示意她们再靠近些,几个脑袋当即攒在一起。
“我家姑娘在夫人身边伺候,她说那飞镖上绑着一张纸,夫人让人解开后看了眼,脸色一变,直接昏过去了。”
“内院的管事已经吩咐人去找老爷了。”
“顾小姐也过去了。”
阿棠再看到沈瓷时,她呆呆愣愣的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手里揪着那张纸,失魂落魄的。
“夫人,顾小姐来了。”
兰草在她耳边说了句,沈瓷抬眼看来,阿棠清楚的看到了她眼里的湿润和血丝,“沈姐姐。”
“阿棠。”
沈瓷招手让她过去,阿棠走到她身边,“我给你把把脉吧。”
沈瓷摇头,声音很是沙哑,“我没事,就是一时情绪不稳,才觉得头昏。”
阿棠执意为她把了脉,确定没有事后,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张纸上,低声道:“我来的路上听说了此事,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让你这般难过?”
沈瓷捏着它太过用力以致于纸张皱皱巴巴的。
她小心的把纸展开。
一点一点压去折痕。
“你们都出去吧。”
这话是对兰草她们说的,丫鬟们依次走了出去,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沈瓷将纸抹平后,定定的看了许久,“阿棠,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阿棠微怔,随即摇头,“没有。”
“我有。”
沈瓷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细细的发着抖,“我曾经有过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她一连说了三个喜欢。
一声比一声郑重。
满口甜蜜却满面的酸涩,令人不忍相闻。
阿棠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赌对了,沈瓷果然对章秀宜存着情份,这对之后的行事大有好处,可她并不开心。
她卑劣的利用了这份情谊。
沈瓷说完闭上眼,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从她的脸颊滑落,滴在纸上,将上面的字迹晕成一团,“他说他不喜欢我,留下一封信就消失不见……既然走了,又何必再回来。”
“还送来这样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