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没想到他会承认,冷眸扫向那些宫人:“都滚出去!”
宫人们火速退了出去。
宫殿里安静下来。
诡异的安静。
茗皇贵妃跪在地上,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你也别觉得他多清高无辜!厉家确实没通敌叛国,可他们在栾城之战时,拖的后腿也够砍的了。至于皇后?你觉得他疯傻了?他真的疯傻吗?他如果疯傻就不会临死前摆我一道?坠井?溺亡?你何时这么天真了?不过,我确实巴不得他早点死。没错,我容不下他。只要我爱你,我就容不下他!”
“你爱我?”
女皇眼里、语气里都是讽刺:“你爱我,就该信我。瞧瞧你干的蠢事!”
“我蠢。”
“我有错。”
“我自请进冷宫,但迎儿是无辜的。”
他可以失去一切,但他的女儿不可以。
女皇听到这里,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失望:“你到现在都不信我。”
她站起来,甩了衣袖,出了茗妃殿。
十六年了。
她跟茗皇贵妃在一起十六年了。
她自问对他真心,换来的还是野心勃勃的枕边人。
“母皇——”
叶迎在殿外等候多时,见她出来,上前见礼:“儿臣见过母皇。”
女皇没说话,扫了她一眼:嫩白的小脸,五官柔和,眼眸是纯粹的漆黑。没有惊惧。没有恐慌不安。她的女儿,没沾染那男人的恶习。在政事上,稳重,不冒进,有公正心。会是个好女皇的。前提是不受他的教养。
“回去吧。”
“你父君身体不适,近来不要打扰。”
她忽然不想她见那男人了。
叶迎看了眼殿里,犹豫了下,无功而返。
金殿
徐揽乔已经知道朝堂发生的事了。
他觉得茗皇贵妃恃宠而骄了。
厉家出事后,一国皇后,女皇没废他,便是存了尊重爱护的意思,他竟然把人弄没了,简直愚蠢至极。
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叶迎。
他焦心等待着,就站在门口,远远看她来了,就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叶迎皱眉,抓着头发:“有点严重了。母皇不许我见他。”
“这是要禁闭?”
“不知道。”
“别怕,女皇向来爱重贵妃,他不会有事的。”
他觉得女皇是个重情的人,因为重情,怜惜皇后仙去,也不会过分苛责皇贵妃。
毕竟,事情已经成为定局。
她是个理智的人,当初皇后骤然离世,她为皇贵妃擦屁股,处决了那批宫人,就不会再旧事重提。
至于为何震怒?
大概是皇贵妃野心昭然,踩到了她的底线。
叶迎点了头,走进殿里,口很渴,喝了两杯茶,才又出了声:“我让人盯了茗妃殿。就等消息了。”
徐揽乔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在的。”
他们安静地等消息。
消息很快来了。
还是好消息。
茗皇贵妃受封皇后之位。
因恰逢先后国丧,一切从简。
这个从简是多简单呢?
那就是女皇下旨改了他的头衔,送了些贺礼。
那皇后独有的盛大受封仪式以及豪华宴席都没有。
叶迎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叹息:“女皇……也是心狠之人。”
她明知道茗,不,茗皇后在乎皇后的尊荣,却不给他。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徐揽乔听了,伸手捂住她的嘴:“殿下,慎言。”
他觉得茗皇后失宠了,女皇现在心情不好,还是低调些好。
叶迎知道他的意思,却不想低调了:“我想去看看父君。”
她很担心茗皇后的身体。
那人顺风顺水太久了,忽然受了冷落,怕是接受不了。
想当年,先后不就是猛然受了刺激疯傻了。
徐揽乔跟她一起去了。
可惜,茗妃殿有人看守:“两位主子留步。皇后身体不好,陛下让她静养,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这还在禁闭中?
或者说软禁?
叶迎皱了眉,没硬闯进去,却也不肯轻易离开,而是站在殿外高喊:“父君,儿臣来看您了。”
没一会,听到了茗皇后的声音,似乎久不开口的缘故,有点虚弱的嘶哑:“哦,迎儿,你来了。”
“父君,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要挂念我。也不要跟你母皇争执。”
“我知道的。”
“嗯。回去吧。”
他风光了半辈子,要强了半辈子,哪里肯在女儿面前示弱、展露狼狈?
叶迎不想走:“父君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我给父君送来。”
“都有。”
“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迎儿,回去吧,别让我担心。”
他虽然野心勃勃,可勉强算是个好父亲。
叶迎看他到了这步田地,还想着她,很动容,一时眼里酸酸的:“父君,您要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您以前跟我说,思伤脾、怒伤肝、忧伤肺、恐伤肾。所以,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母皇向来疼爱您,等过一段时间,她想通了,一切都会好转的。”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回去吧。”
没人知道,他说这话时,眼泪落得多汹涌。
一切都不会好转了。
那个女人宠是真宠,狠也是真狠。
他了解她,她这么做,便是在惩罚他。
她恨他。
他拿着由爱生恨安慰自己,起码她还是爱他的,却还是伤心的很。
这巍峨宫墙太高、太闷了。
茗皇后闷出了病。
他饮食不振,头痛欲裂,浑身无力,短短几天,就消瘦憔悴了很多。
来送饭的宫人是女皇身边伺候的人(原来宫殿的宫人都被发落了),见他如此,也没敢怠慢,就寻到了女皇面前:“陛下,皇后娘娘真生病了。”
女皇听到了,愣了下,随即自嘲地笑了:“苦肉计罢了。”
他到现在都没向她低个头、认个错。
还玩起了苦肉计。
真是越活越蠢了。
她心里这么想,却也发了话:“派个御医过去看看。”
“陛下不去吗?”
“皇后想念陛下的。”
“奴才看皇后画了陛下的画像,晚上对着画像一直抹眼泪。”
他觉得女皇还是喜欢茗皇后的。
茗皇后还有太女妃傍身,应当不会失势。
他乐意卖个好,为他说几句话。
不想,女皇冷冷瞧他一眼:“放肆!”
他吓得白了脸,忙跪在地上,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两嘴巴:“奴才多嘴!”
心里呜呼哀哉:这陛下分明爱着皇后,却又冷落他,玩得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