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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窈也有些震撼。

她甚至觉得,沈庭钰这番话不止是说给他母亲听,同样也是说给她听的。

他在对她表明心意。

用他自己的方式。

没有母亲能拗得过自己的孩子。

尤其刘氏只得一儿一女,长子不但是她的骄傲,更是她的倚仗。

沈庭钰的话说到这份上,她这个做母亲的若还不肯退让,那便是不顾孩子后半生的欢愉了。

虽是亲生母子,但长辈不慈,情分只怕一样会生出嫌隙。

何况,刘氏也心疼儿子。

她面色难看的盯着崔令窈许久,沉声道:“你上前来。”

沈庭钰眉头微蹙,正待解围,刘氏已经气极反笑,“怎么?在你眼里,为娘会吃人?”

防她至此!

心里几近咬牙,刘氏面上却并不是一昧强硬,而是缓和了语气。

“我是你娘,万事都只会为你考虑,既然她得了你心意,我也不愿意叫你不得圆满,对她更不会刻意苛责。”

这是要同意他和窈窈的感情了。

沈庭钰面色一松,眉眼含笑,“多谢母亲。”

少年温柔俊俏,眉眼间笑意舒然,是那种全然的欢喜。

瞧得刘氏鼻头泛酸。

她儿子自幼早慧,被公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自七岁起,就鲜少同她这个母亲撒娇。

十岁后,更是再没见他欢喜成这样过。

他这样喜欢,刘氏真心生出了几分成全儿子的心思。

她声音愈发柔和:“此事你祖父和父亲怕不能轻易应允,待你父亲哪日心情好,我再同他说说。”

继承家业的长子嫡孙,未成婚,先纳妾并不是小事。

哪怕是生母,刘氏也做不了主。

但她既然松了口,就代表成了八九分。

沈庭钰颔首,“有劳母亲,不过此事我会自己去跟祖父、父亲说。”

刘氏没听出他这话的另一层深意,就是杀了她也想不到,自家儿子不是打算纳妾,而是想娶一个孤女为妻。

所以她面不改色的看向崔令窈,眸中的凌厉之色不再,不过声音依旧冷肃。

“国公府百年世家,规矩甚严,日后进了门,做了你表兄的女人,就不要再将自己当做府上的表小姐,规矩礼仪都学起来,一言一行都不能行差踏错。”

表小姐,是客。

还是娇客。

所以,她再言行不端,再离经叛道,再恬不知耻追着个男人跑,沈家上下厌烦归厌烦,却看在沈氏的面上,不会越过她母亲出面规训。

现在竟然选择做妾。

那就得学妾氏的规矩。

刘氏道:“这几日,你便先跟我身边学几日规矩。”

“不好再劳母亲费心,”

崔令窈尚没拒绝,沈庭钰便开口道:“孩儿近来得空,当亲手教导未来妻子。”

……未来妻子。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刘氏却像是没听清,轻轻侧了侧头,“你说什么?”

厅堂内,原本已经缓和的气氛急转直下,古怪到,让见惯大场面的崔令窈都有些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首位一坐一站的那对母子。

角落两个伺候的小丫头,都下意识微微抬头,神情惊骇。

只有沈庭钰似乎丝毫没有发现空气中的凝滞紧张,他八风不动的站着,徐徐重复了一遍,还补充了一句:“我此生非窈窈不娶。”

“荒唐!”

再也维持不了雍容端庄的仪态,刘氏手掌拍桌,猛地站起,下一瞬,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沈庭钰眼疾手快的扶住。

“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

刘氏手抚胸口,气的面唇发青,浑身颤抖,“你要还当我是你娘,就收回刚刚的话!”

沈庭钰抿唇不语,伸手搭上母亲的脉搏,确定没有大碍后,扶着她重新坐下。

刘氏了解儿子的脾气,知道他主意正,此刻却什么也顾不上,一把握住他的手,“我问你,今日你便是违逆生母,也下定决心要娶这个无父兄亲族可倚的孤女吗?”

“……”

沈庭钰沉默了瞬,道:“孩儿利弊得失都权衡计较过,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莫要为我的事操心。”

“你是我的儿子,我岂能不为你操心!”刘氏气急,“以她的出身,给她一个良妾名分都算抬举,娶她为妻,你是魔怔了不成!”

“正因为她无父无兄,无家族可依,无丰厚的嫁妆傍身,除了姑母就只有我是她最亲近的人,我便更不能亏待她。”

沈庭钰道:“母亲,此事我心意已决,祖父和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

他的婚事,自己做主。

他选择的妻子,也会自己手把手教。

不让她在后院,被以‘学规矩’的由头,受磋磨委屈。

刘氏第一次发现自己长子,竟是个情圣!

她手抚胸口,呼吸急促,似乎下一瞬就要晕厥过去。

本来这个时代,后宅妇人对付儿子的办法,也就生病,哭诉那几招。

尤其是生病。

手段虽老,但很奏效。

君不见多少情意绵绵,恩爱不疑的夫妻,愣是被婆母折腾的离了心。

但沈庭钰见自己母亲抚胸,一副喘不上气要晕厥过去的模样,竟没有手足无措的认错。

他双膝弯曲,微蹲在刘氏膝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垂着眼皮,将三根手指搭在母亲腕间扶脉许久。

而后,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细细宽慰安抚了几句。

最后,还道:是药三分毒,连药方都不用开。

全程面不改色。

简直是把在‘装病’两个字,直接戳穿了。

刘氏气了个仰倒。

崔令窈听的唇角抽搐。

沈庭钰也算个人才。

现代社会都没几个男人能为了老婆,拆穿母亲装病,更别提这么个以孝治国的古代。

这样的男人,作为夫婿简直无可挑剔。

他说护着她,便真的能完完全全护着。

全程,都没有让她多说一句话。

也没有默许自己母亲所说的‘学规矩’教导。

谁都知道后宅妇人所谓的‘学规矩’,实则就是规训你的性子,磋磨你,叫你学乖。

但他也关心自己母亲,确认刘氏身体无碍后,宽慰安抚了许久,才牵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