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
云锦换上一身北狄平民女子的装束,脸上涂抹了沈砚特制的药膏,改变了肤色容貌,在秦锋和两名最擅长潜踪匿迹的云家旧部高手护送下,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茫茫夜色,直指北狄大营后方。
北狄大营果然守卫森严,巡逻队交叉往复,明哨暗哨遍布。
云锦等人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和云锦对营地布局的直觉:她多年经商,对仓库、货栈的位置有着天然的敏感。
巧妙地避开一队队巡逻,逐渐深入腹地。
经过仔细搜寻和观察,他们终于在一片被重兵把守、且伪装得极好的山坳里,发现了北狄的主要粮草囤积地!
“守卫太严了,硬闯不可能。”秦锋低声道。
云锦仔细观察片刻,却摇了摇头:“不对。这里的守卫看似严密,但你们看,运输车辆进出的频率并不高,且车辙印迹较浅……不像存放了足够支撑大军长期作战的粮草。”
她脑中灵光一闪:“是陷阱!宇文烈恐怕料到我们会再来偷袭粮草,故布疑阵!真正的主粮仓,不在这里!”
他们立刻扩大搜索范围。
云锦凭借对物资流转的敏锐嗅觉,注意到有一支小队运输车,虽然也往这个山坳方向走,但在一个岔路口却拐向了另一条更隐蔽的小路,而且车辆明显沉重得多!
“跟上那支车队!”云锦果断道。
他们尾随那支运输队,绕过几个山丘,最终在一处极其隐蔽的、看似废弃的古河道附近,发现了真正的北狄主粮草大营!
这里利用了天然的地形遮蔽,守卫相对外松内紧,但运输车辆往来频繁,规模远胜之前那个假目标!
“就是这里!”云锦心中激动,立刻让一名手下带着精确坐标和地形图,火速返回靖军大营,通知预留的远程打击队伍准备火矢和火弹攻击。
而她和秦锋及另一名好手,则继续潜伏下来,准备在攻击开始时,趁乱在里面再点几把火,制造更大混乱。
然而,就在他们等待信号时,云锦忽然听到两个北狄粮秣官的对话:“…这批新到的粮食质量真差,沙子这么多……”
“……知足吧!这是从‘那边’紧急调运过来的…价格还死贵……听说走了曹……”声音渐远。
但“那边”、“曹”这几个词,却让云锦心头巨震!
北狄竟然还有其他的粮草来源?而且是通过“曹”……曹党?!难道曹党不仅泄露情报、提供军械,竟然还在持续不断地为北狄大军输送粮草?!
就在这时,靖军方向的夜空中突然升起三支红色的火箭——攻击的信号到了!
刹那间,无数燃烧的箭矢和火弹划破夜空,如同流星火雨般砸向北狄真正的粮草大营!顿时,火光冲天!
爆炸声、北狄士兵的惊叫声、救火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动手!”云锦低喝一声,与秦锋三人如同灵猫般潜入混乱的营地,将手中的火油罐奋力投向几处最大的粮垛!
火借风势,瞬间蔓延开来,整个北狄粮草大营陷入一片火海!
云锦三人趁乱迅速撤离。
北狄主粮草大营被焚,火光映红半边夜空,这对于本就因久攻不下、后方遇袭而士气受挫的北狄军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
军心彻底动摇,溃败之势已显。靖军乘势发动全面反攻,喊杀声震天动地。
云锦与秦锋等人从敌营撤回,虽身心俱疲,却难掩成功的振奋。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靖军防线最外围的一处哨卡时,异变陡生!
一队被打散溃逃的北狄骑兵,约莫二三十人,如同慌不择路的困兽,正巧撞见了他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些北狄骑兵眼见云锦几人衣着普通却从后方而来,立刻红着眼嚎叫着冲杀过来,欲杀出一条血路!
“保护王妃!”秦锋厉喝一声,与另一名云家旧部拔刀迎上,瞬间与北狄骑兵缠斗在一起。
他们虽武艺高强,但对方人数占优,且是垂死挣扎,异常凶悍。云锦凭借灵活的身手和“千机”算盘发射的暗器自保。
混战中,一名落在后面的靖军伤兵踉跄着摔倒,眼看就要被北狄马刀砍中!
云锦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用力将他推开!
“王妃小心!”秦锋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两名北狄骑兵死死缠住!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柄冰冷的马刀刀背重重砸在云锦的后颈上!
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秦锋绝望的怒吼和北狄骑兵发现猎物般的狞笑…
不知过了多久,云锦在一阵颠簸中醒来。
后颈剧痛,双手被反绑,嘴里塞着破布。她发现自己被横放在一匹战马上,周围是那队溃逃的北狄骑兵,正押着她朝着与靖军相反的方向亡命奔逃。
秦锋和那名旧部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凶多吉少。
云锦的心沉了下去,但极度的危险反而迫使她迅速冷静下来。她不能慌,必须活下去,才有机会逃脱。
这队北狄残兵一路躲避靖军清扫战场的队伍,七拐八绕,竟然侥幸逃回已是一片混乱、但尚未被完全攻破的北狄大营。
当溃兵头目得意洋洋地将云锦这个“靖朝女探子”押到主帅帐前请功时,恰好被巡视营防、面色阴沉如水的宇文烈撞见。
宇文烈本不耐烦理会这些小事,目光随意扫过那个被捆绑的、看似普通的女子。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云锦那双即便落入如此境地、依旧清冷沉静、带着不屈光芒的眼睛时,他猛地愣住了!
这双眼睛…他绝不会忘!再仔细看那虽然污秽却难掩清丽的轮廓…果然是她!
“哈哈哈哈!”宇文烈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意外之喜和扭曲的快意,
“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啊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摄政王妃,‘锦娘子’,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到本王手里!”
他挥手让那些懵懂的溃兵退下,亲自上前,粗暴地扯掉云锦口中的破布,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目光贪婪而残忍地审视着她:
“王妃娘娘,别来无恙啊?看来本王与夫人,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云锦强忍着下颌的疼痛和心中的厌恶,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宇文烈也不生气,反而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绕着云锦踱步:
“好,很好!萧辰烧我粮草,坏我大事!本王正愁该如何回敬他,他就把夫人您送到了本王手上!你说,若是萧辰知道他的爱妃落在了本王手里,会是什么表情?嗯?”
他俯下身,气息喷在云锦脸上,带着血腥和威胁:
“王妃是聪明人。若你肯乖乖合作,写下劝降信,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将来本王高兴,或许还能赏你个侍妾的名分。若是不肯…”
“呸!”云锦猛地啐了他一口,目光如冰刃,“宇文烈,你休想!要杀便杀,我云锦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配为云家女儿!”
宇文烈抹去脸上的唾沫,眼中戾气大盛,反手就是一巴掌!
云锦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血丝,但她依旧倔强地昂着头,眼神中的轻蔑与不屑丝毫未减。
“好!好一个硬骨头的云家女儿!”宇文烈不怒反笑,只是笑容更加阴冷,
“本王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硬到几时!来人!把她给本王关进重囚营!好好‘伺候’着,别让她死了,但也不必让她太好过!”
他特意加重了“伺候”二字,其意不言自明。
云锦被粗暴地拖了下去,关进一个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囚笼里。
接下来的几天,她经历了非人的折磨:饥寒交迫、鞭打、辱骂…但无论受到怎样的酷刑,她都咬紧牙关,绝不屈服,更未透露任何靖军的信息。
她的坚韧和傲骨,反而让一些看守的北狄士兵都暗自心生几分异样。
宇文烈本以为很快就能摧垮这个养尊处优的王妃,却不料碰了个硬钉子。
他再次提审云锦,看着她浑身伤痕、虚弱不堪却依旧清亮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恼怒,有不解,更有一种扭曲的欣赏。
“云锦,本王很好奇。”他屏退左右,盯着她,
“萧辰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受尽苦楚,宁死不屈?你云家满门皆丧于靖朝皇室之手,你为何还要为他们卖命?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云锦抬起沉重的眼皮,沙哑却清晰地回答:“我云锦行事,只问对错与本心,不论私怨。北狄侵我疆土,杀我百姓,此乃国仇。与我云家私怨,是两回事。更何况……”
她冷笑一声,“与虎谋皮,报得了仇吗?只怕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宇文烈眼神微变,忽然道:“你可知,当年你父亲云铮,其实并非没有机会活命?”云锦猛地一震,倏然抬头看他。
宇文烈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慢悠悠道:
“据本王所知,当年有人曾暗中向北狄透露,愿以云太傅的某项研究成果或秘密,换取他一条生路……可惜啊,似乎交易并未达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