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打开。
一阵森冷的寒风,从门口刮了进来。
黑暗之中,苏烟雨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
步履蹒跚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不是之前给她喂水的那个老奶奶吗?!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害她。
现在也没有时间想这些。
因为那个身影,朝她这边来了。
哗啦啦……
人影靠近的时候,地面还有重物被拖动的声音。
像是铁锤摩擦地面的声音。
突然,黑暗之中,那黑影猛然间抬起了手中的大锤。
朝着床榻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预料当中血肉四溅的声音,没有发出来。
倒是原本的床榻,被这一锤给锤断了。
老人皱了皱眉头,朝着周围望了望,没有看到小家伙的身影。
拖着巨大的铁锤,又缓慢的走出了房门。
此刻,刚刚拼尽全力爬下床的小家伙,望着离去的身影。
一颗心跳的飞快。
屋外虽然漆黑一片,但因为地面积雪反光的原因。
门口看起来模模糊糊,不算是伸手不见五指。
为了自救,她撑着身子,努力的往门外而去。
只是还没有到达门口,刚刚那提着铁锤的老人。
陡然出现在门口。
“小姑娘,三更半夜不睡觉,这是要去哪里?”
粗嘎的声音,像是砂纸一般难听。
听的人心头发麻。
“你没走?!”
小家伙惊得踉跄的跌在了地上,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水汪汪的眸子里,溢满了愤怒之色。
“我好心救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她的声音很虚,带着些许无力感。
老人想了想,浑浊的老眼里,没有焦距。
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心脏有蓬勃的治愈之力……
只要挖出来,就一定能救回我的儿子……”
苏烟雨闻言猛然一怔,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心脏……我要你的心脏……”
老人呓语着,再次抬起了铁锤。
望着头顶快速落下来的铁锤,苏烟雨额头溢满了冷汗。
想挣扎逃开,却没有一点力气。
砰的一声巨响!
预料当中的痛感没有到来。
她慢慢睁开了眼帘。
就见刚刚准备用铁锤砸她的老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浓重的血腥味,迎着风雪蔓延进来。
而此刻,出现在大门口,身着一身白衣俊美如天人般的男子。
已经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的脸,此刻寒得如同冰雕。
眼底的阴郁之色,比这夜幕还要渗人。
罂粟此时心情非常差。
他不敢想,若是自己再来迟一步。
见到的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冷着俊脸走了进来,周身散发的莹莹光点。
将整个房屋照亮。
原本是想给到处乱跑的小家伙,一点教训。
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
在看到地上小家伙,那一副眼泪汪汪。欲落不敢落。
委屈无比的表情时。
冷傲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他记得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小家伙一向都很镇定,活泼开朗。
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家伙露出如此委屈的模样。
想必一定是伤心了。
一瞬间,周身的戾气消散了不少。
他微微俯下身,将一串晶莹透亮的糖葫芦。
递到了小家伙的面前。
猩红的嘴角,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小主人不是想吃糖葫芦吗?尝尝够不够甜。”
男子的声线清冽低沉,带着蛊惑,十分好听。
苏烟雨闻言,蓦然一怔。
目光错愕的落在面前红彤彤的糖葫芦身上。
下意识伸出了小爪爪,接过了糖葫芦。
在对上男子这般温柔的笑容时,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这是在哄她吗?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看清整个房间的摆设。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小屋的角落里,堆满了尸骨。
在房屋的正中央,还摆放着一个大缸。
缸里面还放着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尸体。
肉体早已经消失腐化,只剩下骨架。
或许是为了保住尸体,大罐子里面放了很多的冰块。
这大缸应该有很多年头了,周身都是裂口。
她刚刚在黑暗当中所听到滴水声。
应该就是从这裂缝中溢出来的水滴。
很显然,她救的那个老人不是人,而且还杀过很多人。
“对不起……烟烟不该不听哥哥的话……”
小家伙眼眶通红,还在为自己救错人而懊恼。
罂粟猛闻言,微微一怔。
神情比刚刚更温柔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没有做错。”
他蹲了下来,修长的食指,刮了一下小家伙的鼻尖。
“你只是没有发现她是活死人。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你还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小家伙抽泣道:“不后悔。”
“所以,你并没有做错,世事难料,做自己就好。”
罂粟花站起了身来。
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那狭长的凤眼眼底。
闪过一瞬即逝的落寂之色。
他其实从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庄的时候。
就发现这村庄里,只有这老人一个活死人。
罂粟作为堕落神明分身。
只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老人过去都经历了些什么。
老人一生坎坷,很大年纪才有一个儿子。
儿子十分孝顺。
老人病危,一生没吃过桂花糕,迷迷糊糊中说想吃。
年纪轻轻的儿子,为了让母亲吃上一口。
翻了好几座大山,才到镇上买到了桂花糕。
却在回来的途中,踩翻摔下了悬崖。
老人病很重,没有等回儿子就病死了。
可能是因为太担心儿子。
强烈的执念,让老人的尸体吸收了方圆三里的怨气。
老人醒了过来,成为了活死人。
却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自己的儿子的尸体找了回来。
她到处找人救她的儿子。
但那些人发现他儿子早就死了,以为她是疯了。
纷纷恶语相向。
直到村里的中年男子经过岁月变老,发现这老人还没死。
还是原来的模样。
吓得纷纷搬离了这里。
老人一个人独居在这空荡荡的村庄里一百多年。
时间越长,执念越深。
渐渐都忘了自己是谁,脑海里只有一个意念,要救活她的儿子。
过去的大夫说她儿子心脏不跳了,没有鲜活的心脏就活不了。
已经变成活死人的老人,意识早已经呆滞。
以为只要儿子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就能活过来。
所以杀掉了很多路过的路人,只为挖心救子。
这满地的尸体骨骸,也是这一百多年来,被挖掉心脏的路人的尸骸。
罂粟心里十分落寂。
哪怕是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类死了,都有人这般在乎。
而他死了,除了别人的拍手称快,就是遗忘。
就在此时,他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猛然间回头,望向了远处的树林深处。
一瞬间,眼底溢满了可怕的杀意。
他感应到了堕落神明的另外一个分身无情。
正朝他这边的方向而来。
“罂粟哥哥,你怎么了?”
听到小家伙的唤声,他敛去了眼底的锋芒。
宠溺的蹲下身来。
倒出了一颗纯白的丹药,喂进了小家伙的嘴里。
随后,将去买糖葫芦时在路上顺带买的白色小披风。
披到了小家伙身上。
“这颗丹药,能够快速修复你的身体。
我可是花了很大价钱才买回来。
若想报答我的话,就去树林的尽头,给我打点水喝。
我在这里等你。”
苏烟雨闻言,微微一震。
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见面前的俊美男子站起了身来。
随后虚弱的靠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看起来似乎很累。
男子袍摆上还沾了一些新鲜的血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动了杀戮。
吞下丹药的一瞬间。
她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游走到全身。
不断的修复她的身体。
几乎是顷刻之间,她就感觉到了自己力量满满。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同意让她一个人出去。
但因为是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她还是转身就跑了出去。
风雪之中。
罂粟望着那快速消失在树林里的小家伙。
眼底溢满了落寂之色。
咳!
他咳出了一口血来,终究是撑不住了。
他刚刚喂给小家伙的那颗丹药,其实不是他买的。
而是他一部分内丹。
之前发现小家伙不管是喂丹药,还是治疗。
身体都无法好转时,他就已经猜测到。
小家伙的身体可能有旧疾。
探查之后,才得知小家伙的这具身体。
在还未出生时就遭受过重创,现在是旧疾复发了。
这种旧疾除了他的内丹,没有任何办法能救。
也因此,他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内丹,将其分裂。
才做成了像丹药一样的东西,喂给了小家伙。
挖出内丹的痛,和挖出心脏的痛没什么区别。
分裂内丹,和撕扯灵魂一样痛。
哪怕上罂粟这么厉害,依旧因为太痛苦,而面色惨白如纸。
因为碎了内丹,他遭受到了重创。
背和胸口处已经如同蜘蛛网般龟裂开来。
血肉模糊。
猩红的鲜血,不但从他衣袖下的手掌蜿蜒滴落。
苏烟雨并不知道,男子袍摆上的血迹,都是自己的。
罂粟明明知道,堕落神明的另外一个分身无情,是不会放过他的。
明知道碎裂内丹,会让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可为了救小家伙,他还是这么做了。
“罂粟,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他半撑着额头,自言自语。
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毕竟过去在他心里,挖出内丹救别人。
那是只有傻子才会做的事情,而现在他却做了。
……
漫天的风雪,呼啸着刮着。
屋外的雪地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猛地听到这声音。
罂粟狭长的凤眼里,溢满了阴冷寒冽的锋芒。
他站起了身来,朝着门外而去。
每踏一步,都有血色的花枝从地面钻出来。
看起来步步生花,却又极其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