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明识真正从这具肉体凡胎里脱出时，宋君翊仍怔愣在原地。
剑划开皮肉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但剑身上鲜红的血迹仍在告诉她，自己亲手杀了一个凡人。
一个即使到了临死关头依然念想着可以进京赶考的凡人。
明识没有对地上已经渐渐变凉的尸体发表意见，更没有多看一眼已经把自己蜷缩在一团装作看不见的的云芜。
却在不经意晃过那尸体手上紧握着的书时微微一顿。
半响，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老板，我……”宋君翊话没说完，就被明识打断。
“我知道，这次你做的很好，不用担心，小宋仙官，你没有做错什么。”明识笑着安慰她。
可宋君翊却笑不出来，“……什么意思？”
明识沉吟片刻，“意思就是说……沈怀明早就该死了。”
此话一出，就连在旁边看戏的赵如意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早就该死了？
明识向来是个愿意给员工答疑解惑的好老板，未展开的扇子轻巧地向一旁装聋作哑的云芜隔空一点，说道：“早在我掉悬崖的时候就应该回归仙班的，但没想到居然有个自作聪明的变态给我喂了一颗可以救命的仙丹。害得我又活了过来。”
明明装作自己不存在的云芜听见这话瞬间浑身一僵，低低颤声道：“所以……你早就渡完劫了？”
明识回答地很痛快，“是。”
所以，要是当初她没有给明识喂仙丹，他早就可以回归天庭，而自己却要继续在这凡间里遭受一遍又一遍的打骂，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凌辱？
所以，她和母后在这之前妄图通过明识达到脱离命运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展得这样慢。
原以为趁明识还在渡劫的时候把宝珠安在他身上，她们就可以拥有筹码和天庭谈判。没想到，早在不久之前明识就已经渡完了劫。
早知道……
早知道她就应该不要听母后说的什么稳妥稳妥！
拿到了宝珠又怎么样？明识都已经渡完劫了！
一个已经渡完劫的神仙是不会被天庭担心，更不会被她们所挟持的！
就是因为这点稳妥，所以她才会输！
云芜简直后悔不已，“要是……要是我在刚进沈府的时候我就嫁给你的话……”
明识一个眼神都不想多给她，“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毕竟我在你进家门的时候就已经很讨厌你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云芜彻底崩溃，忍不住露出自己早就狰狞不已的面孔，“为什么？！明识，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过是因为喜欢你而已，我为什么就要受到这样重的惩罚？！”
“你知道我在凡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我在这里好不容易认命却又看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我以为你来接我了！我以为你自己也看不下去我被虐待成这个样子所以来带我走了！”
“可是你没有！你不认识我，你居然这样直接从我身边过去了！”
即使在人间蹉跎了三十载，云芜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那些男人娶了她又如何？
他们都不是自己爱的人，他们无论是什么样的态度都无法动摇她的心。可明识不一样啊，这是她自从在海里就一见钟情的仙人，从深海追到天庭，即使被贬人间都不曾放下过一瞬的仙人啊！
他怎么能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冷漠的像个局外人一样，好像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无法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痕迹。
“你对我，就连一点恨都没有吗？”
那位俊逸非常的仙人说道：“没有。”
在明识的印象里，曾经的鲛人公主美艳又高傲，何曾像现在这样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可……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吗？”明识垂眼看着崩溃哭泣的女子，简直不能理解。
天庭之所以到现在还维持着将罪犯投胎到凡间，不仅仅是想让他们在凡间吃一遍苦，更是想让他们找到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三十年来，云芜嫁过的男人除了沈延以外，其实每一个都是真心爱过云芜的，只是爱意终究抵不过骨子里的劣根性，不过半载，便暴露了本性。
在规整过沈怀明的记忆后，结合之前在天庭看见过的命簿，明识垂眼问道：“你在凡间得到的命簿的确不怎么好，但你为什么从来都只知道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你怪命运不公，可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在天庭违反天条带来的后果？你喜欢对我逼婚，所以也遇见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反过来被这样对待就受不了了呢？”
“你拿着喜欢我的借口去做尽一切恶行，到头来却怪我无情？”
“天庭所纂的命簿的确不好，但并非所有人都无法冲破命运的束缚，你自然也意识到了。”
明识轻叹，“但你只想把希望寄托在你母后身上，在我的身上，责任永远都是他们的，自己却没有一点错。”
云芜抬眼看他，眼里无波无澜，冷冰冰地笑了两声，“我有什么错？我当年是对你逼婚，可我有虐待过你吗？我有天天撒酒疯把酒瓶子砸在你身上吗？我这些都没有做过又凭什么让我受这些苦？”
“如果当年我们成婚了，我也根本不会这样对你！你们明明就是公报私仇！”
真的不会吗？
赵如意在旁边听得有些不屑于顾。
要是鲛人王后的事情没有败露，或许她还真的可能会相信云芜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但事实呢？
即使知道了鲛人王后杀死鲛人王并炼制成了武器，云芜依旧没有怨恨她的想法，而是在想方设法的帮鲛人王后掩盖事实。仅仅是因为鲛人王后仍然在成就她和明识的道路上添砖加瓦。
这样一个自私到极点的女人真的不会因为明识的选择这样做吗？
明识觉得今天自己的话讲得太多了，懒得再和云芜一般见识，随手展开折扇说道：“走了，小宋仙官，我们该回天庭了。”
半响也没听见一句应和，明识不由一愣。
“小宋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