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石蕴容指派过来的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还未顾得上行礼,便被大阿哥一把揪住,
“情况如何了?”
他噗通一声跪下,忙道:
“爷,产房那边,福晋用力过久,已然脱力昏厥过去,情况……甚是危急,请爷,拿个主意。”
最后那几个字,小太监说得极其艰难,声音都在发颤。
刹那间,整个书房鸦雀无声,
所有劝慰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老三的扇子停在了半空,老四的眉头狠狠拧紧。
胤禔如同被瞬间冻僵了一般,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脸上血色尽褪,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太监,
仿佛没听清,又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拿个主意?
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胤禔惨白而扭曲的脸上,等待着他艰难的决定,
就连胤礽,此刻也收起了所有情绪,目光复杂地看着一向强势、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和无助的老大。
“什么主意?!”
胤褆猛地回神,揪住小太监的脖领子喊,
“爷要福晋孩子母子平安!”
“传话给太医,若福晋和孩子任何一个出了事,爷都要他陪葬!”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应着“嗻!嗻!奴才一定把话带到!”,连滚爬爬地跑回了后院。
胤禔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
下一刻,又猛地直起身,不管不顾地拔腿就往后院产房方向冲去,
书房内的众位阿哥见状,不由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胤礽率先起身,沉声道:“去看看。”
不管私下如何争斗,此刻作为兄弟,也该在场。
其余几人也立刻跟上。
产房门口,
福晋们看到大阿哥慌慌张张冲过来,心中也不免感伤,
但此刻却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只各自跟后方自家爷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站到了一起。
而胤禔早已冲到了产房门口,
这扇紧闭的、不断传出微弱呻吟和稳婆焦急声音的门,像是一道生死界限,将他死死拦在外面,
他抬起手,似乎想不管不顾地推门而入,却在指尖触碰到门板的那一刻猛地顿住,
最终只无力地、绝望地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门框,
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朝着里面嘶声喊道:
“绶格,绶格!你听见没有,爷就在这儿,爷等着你!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还等着叫你额娘呢!你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嘶哑破裂,带着明显的哭腔,
哪还有半分平日大阿哥的威风凛凛?
院内众人听着他这撕心裂肺的喊话,无不为之动容,
三福晋、五福晋早已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四福晋也红着眼圈,悄悄握紧了身边胤禛的手,
连胤礽,看着他这般失态的模样,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抿紧了唇,沉默地站在那里。
石蕴容静静立于胤礽身侧,目光从失控的胤禔身上扫过,又落回那扇门上。
时间在极致的焦灼中仿佛停滞了许久,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那漫长的死寂和微弱呻吟逼得窒息之时——
“哇——!”
一声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般骤然从产房内传出,划破了令人窒息的凝重,
院外所有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生了!生了!”
稳婆激动到变调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是小阿哥。”
这两个字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瞬间注入了大阿哥胤禔几乎崩溃的身体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哈哈!哈哈哈!好!好!”他猛地大笑起来,
“爷有嫡子了!爷终于有嫡子了!”
很快,产房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嬷嬷抱着襁褓小心翼翼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又庆幸的笑容,
“给爷道喜了,您快瞧瞧小阿哥。”
胤禔几乎是扑过去的,颤抖着手,无比小心又无比急切地接过那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他笨拙地拨开一角,
看到里面那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时,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笑得像个孩子,
连声道:“好!好!赏!重重有赏!”
一旁的众位阿哥和福晋们也纷纷围了上来,说着道喜的话,
“恭喜大哥,终得麟儿。”
“真是大喜事。”
“瞧瞧这小模样,多精神!”
院内气氛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连胤礽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真切的笑意,拍了拍胤禔的肩膀:“老大,恭喜了。”
然而,就在这片喜庆的氛围刚刚升起,甚至未能完全弥漫开来的刹那——
产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不好啦!福晋血崩了,快,快传太医!!!”
这一声尖叫,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喜悦和喧嚣,
胤禔脸上的狂笑猛地僵住,瞳孔骤然缩紧,
他抱着孩子的手臂猛地一僵,差点将襁褓脱手摔下去,
幸得旁边的嬷嬷眼疾手快赶紧托住。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道喜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
“绶格、绶格!”
胤禔猛地回过神,如同疯了一般就要往产房里冲,却被身边的三阿哥、四阿哥死死拦住,
“大哥,冷静!太医在里面,您不能进去。”
“放开我!”
胤禔拼命挣扎,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
他怀中的孩子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再次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和他绝望的吼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凄厉。
一旁福晋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石蕴容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脸色微微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酷刑。
终于,产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走出来的太医脸色灰败,衣袍下摆上沾染着刺目的血迹,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胤禔面前,重重磕下头去,
“爷,微臣等无能,大福晋,血崩不止,已经去了。”
胤禔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医袍角的血迹,仿佛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哥!”
“爷!”
院内瞬间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