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意外划伤,没什么大碍。”沈青梧轻咳一声,下意识拢了拢风领,“你再晚来半天,伤口说不定都结痂愈合了。”
顾辰晏却不吃她这套说辞,他上前半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大人先前说过,会信我医术,也会对我坦诚。如今受伤却还要隐瞒,是觉得我连处理刀伤都做不好吗?”
这话堵得沈青梧哑口无言。
周明这招真是精准拿捏,换作旁人,她还能找理由打发,可面对顾辰晏这样子,她实在没法再糊弄。
沈青梧只好抬手,缓缓解开风领,露出颈间那条细长的刀伤。
结痂的血痕泛着淡红,紧贴着脖颈侧的动脉,看着确实有些触目惊心。
顾辰晏的呼吸一滞,他快步上前,打开药箱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取出瓷瓶与纱布,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轻轻敷在伤口周围,连垂落的发丝都透着紧张:“这伤口虽浅,却离颈动脉极近,下手之人显然是个练家子,绝非意外。”
沈青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顾医师不必如此担心,你瞧,伤口都结痂了,现在一点也不疼。”
顾辰晏却没接话,只垂着眼专注处理伤口,长睫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连平日里清冷的下颌线,此刻都染上了几分柔和。
药膏的清凉透过结痂渗进去,带着淡淡的草药香,竟真的驱散了残留的刺痛。
沈青梧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眉峰锐利如削,唇线干净利落,连认真时微微绷紧的侧脸线条,都透着种清隽的好看。
她忽然觉得,被周明“出卖”这一次,似乎也不算太差。
……
顾辰晏离去后,沈青梧静坐片刻,终究还是让人传了李昭来。
她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那个蒙面女子与李昭,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说熟识,那女子自始至终未问过李昭半句近况,就连李昭的腰牌落在她手中,也未见她有半分担忧或探寻之意,两人间的疏离感显而易见。
可若说只是萍水相逢,又如何能让一个以利为先的杀手,数次冒着暴露的风险手下留情?这份情谊,绝非一面之缘四个字能轻易概括。
更让她在意的是,那女子说话时的侧脸轮廓,以及抬手时的细微姿态,总让她觉得莫名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属下李昭,见过大人。”
随着一声恭敬的行礼声,沈青梧抬眸望去。
只见李昭垂着手站在书房门口,肩背虽挺得笔直,眉宇间却难掩一丝掩饰不住的忐忑。
他膝行两步,将一份清单双手奉上:“大人,这是前日城西灾民棚的采购清单,账目皆已核对清楚。”
沈青梧连眼皮都未抬,只淡淡摆了摆手:“不用看了,你办事,我放心。”
说着,她随手拿起桌角的腰牌,轻轻一抛,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李昭怀中。
李昭闻言,眼底瞬间亮起喜色,先前的局促不安一扫而空,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沈青梧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勾了勾。
她不动声色地拢了拢素色风领,目光如探照灯般,带着几分好整以暇,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那目光太过直接,李昭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股莫名的预感悄然升起。
“李昭,”沈青梧忽然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拉家常,“你可曾婚配?”
“啊?”李昭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回道,“回禀大人,属下未曾婚配。”
沈青梧点了点头,状似随意地追问道:“那你可有心仪的女子,或是……早已定下婚约?”
“回、回大人,”
李昭的耳尖不知为何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几分,“属下并无心仪之人,更无婚约在身。”
沈青梧这才缓缓起身,绕着他踱了半圈,目光依旧饶有兴致地落在他身上。
她当然知道李昭的底细。自打她接管县衙以来,上下属吏的身家背景、性格脾性,她都记得滚瓜烂熟,早已烂记于心。
今日这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话,不过是她的试探。
她想确认,李昭与那个蒙面女子,究竟有无牵扯。
从那日女子的反应来看,她对李昭显然没有男女之情。但李昭这边,她也必须亲自确认。
毕竟前世的经验告诉她,任何可能影响判断的私人关系,尤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都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最是麻烦不过……
李昭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腰牌。
“大人……为何突然问这个?”
沈青梧没直接回答,反而话锋一转:“前几日跟林掌柜去平江府的时候,我们被人追杀。其中一个身手极好的蒙面女子,数次对我们手下留情……”
李昭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几分。
沈青梧见他这反应,顿觉有趣,又慢悠悠问了一句,“你可知她为何会突然放过我和林掌柜?”
他垂着头,喉结滚动半晌才低声道:“属下……不知。许是她一时心软。”
“心软?”沈青梧挑眉,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梧桐树,“一个能在三更天截杀朝廷命官的杀手,会对素不相识的人心软?”
她忽然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她是看到你的腰牌,所以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的。”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李昭耳边,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见他这反应,沈青梧心里已有了答案,却还是逼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
李昭嘴唇哆嗦着,挣扎许久才咬着牙道:“属下是在海陵城的时候认识她的,那时,属下替沈子墨传递消息,她为赵坤办事,我们因此打过几次交道。”
这话一出,轮到沈青梧吃惊了。
她猜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是这层关系。
她忽的想起了追查李老三尸体的时候,他们一路追到了张启祥的别院,他们当时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双女子脚印,她还在想李老三的尸体到底是谁带走的,总不能是个女子吧?
她甚至还猜想过,也许那是个有特殊癖好,爱穿女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