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朱员外的货被劫了,这既让人感到意外,似乎又不是意外。
意外的是,这次被劫的是来自北苑的茶货,而不意外的也是,被劫的地点,同往年一模一样,分毫都不差的。
朱员外垂头丧气地来寻韩晚,韩晚气得直跳脚,连声骂郭琇不是东西,怎么连驸马都尉的货都敢劫!
他去找郭琇理论,而郭琇自然不承认,反而骂韩晚乱咬人,
“韩舶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种事竟然敢胡乱攀扯?你想想,你的亲家运东西,一应的漕夫、闲汉都是他自家找的,干我何事?”
郭琇怒骂他,“你亲家运什么东西,旁人如何知道?我一不知货物底细,二不知你们走什么路线,我要劫这些东西作甚么?”
听了对方的话,韩晚气不打一处来,反问郭琇,“郭运使,咱们往年交割东西,都是你派人来接,我派人去送货,地点都不变,这些你心里是清楚的。如今我亲家运的货,又是同样的地点,又是同样的事。郭运使,你说,我不找你来问,我找谁?”
两边各说各的理。
偏偏这个时候,白玉堂派人上门,索要茶坊的税课,朱员外心里有气,却也只得自掏腰包,出了这份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不知道,劫货的人是白玉堂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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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朱员外偷换北苑贡茶后,他便派人悄悄跟着,摸清了朱员外商队的行走线路,便派人在途中守着,将货劫了。
自然,劫货的人又“很巧合地”遇到了应天府巡逻的府兵,一番争斗过后,贼人丢下货,跑得无影无踪。
留下的朱员外的茶货,被应天府扣了。
缉司官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北苑贡茶。他们赶忙将茶货送到了开封府,请茶行的人辨认。
叶员外带人验货,发现这批货却有些不对,茶饼虽有北苑茶膏,又加印了北苑印模,但茶叶味道却与北苑的大不相同。
一番细查下来,大家确认,这是以劣质茶混进了北苑,加盖了北苑的印模和茶膏之后,又私运出来的。
原来,第一批货卖得不错,朱员外大喜,想着第二批不妨多赚一些。便不免多运了些,不想,白玉堂的人守株待兔,逮个正着。
但白玉堂现在还想留着朱员外,他要用这枚鱼饵,将市舶司的韩晚给钓出来。
所以,他没有急着将证据等上交,甚至还让叶榕修去安慰朱员外,
“想来是有人作梗,想要害朱员外,若依我说,朱员外还是多多小心些,万不可再将茶货拿错了,更不要再被人抢了去。且不说别的,现在是朱家的茶引文据,又有朱家商队的标记,朱员外不要再出这样的事了,牵扯御贡茶货,咱们谁都吃罪不起。”
朱员外喏喏应了,他曾有心怀疑是白玉堂坑他,但见叶员外这样说,他又觉得不太像。
说不过,下次只能再小心些,宁可少运一点,也不能再出这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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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隔壁崔秀才的商队已到了常平仓。
“这个秀才可真大胆,第一次运货,他既不点验,也不过问,凭着运货的人交割,眼睁睁看着茶货就进了常平仓。”秦明羽告诉他。
“常平仓是军需物资仓库,属地方驻军管辖,崔秀才的人堂而皇之地敢往里送,就说明,这是有人向常平仓打过了招呼,且那人地位颇高,连驻军都只能听他的话。”白玉堂接口道。
“我听说,这崔秀才的货居然都是真的,且数量大得惊人。别家私茶坊运不过二、三十斤,而崔秀才一次便能到四、五十斤,几乎是人家的一倍。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偷货,这么大的茶货量,我真怕会出大事,你竟也不管管,就纵着他这么做?”秦明羽忍不住问。
白玉堂微微一笑,“想钓大鱼,就定要抛出一个大鱼饵,不过是一点茶货,早晚,他们要将这些都再赔给我的。”
见老秦仍然担忧,子宁在一边开口劝他,“秦员外不必担心,我且告诉你,这事是他与贺大夫一早便商议妥的,我们只依计行事便可。”
秦明羽跳了起来,“贺大夫?舒国公的女婿?你怎么和他在一处?”
子宁苦笑着接口道,“我当初也这样警告他,但他却说,需得将小狼套住了,才能引出大狼来。贺正廷便是小狼,既然他有心反水,我们不妨利用他。”
“你们也不怕将来被这小狼反咬一口。”老秦警告他们。
“他已经没有任何靠山,他咬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白玉堂反问。
“除非,他已经找到了新靠山。只是我好奇,他的岳父已是皇室,他若要找新靠山,他会找谁?他最想利用谁?”子宁听了他们的话,忍不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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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但也不免有些担心,“你现下正炙手可热,更加小心些才是,若是被那些人察觉了,怕是要生吞活剥了你才肯罢休。为了锦堂,你切忌冲动。”
“我本不想与官员扯上关系,秦兄何以对他人提及我的私事?”
听他这样问,秦明羽一愣,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这性子,独来独往惯了。往日我与锦堂提起你,大家都有些担心,我们也希望你能有几个朋友在身边,他也心安些。”
白玉堂听了,忍不住苦笑一声,“我向来便是这样,我行我素惯了,至于朋友,有没有于我来说都一样。便是我大哥交友甚广,但他出事,可曾有人出来相救?可见交友无用。”
说着,他又叮嘱秦明羽道,“我邀展缉司同住,无非是因着兄长的案子,我想借开封府的手罢了,以后秦员外莫要再提,我不想与他扯上半点干系。”
秦明羽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十三送他到角门,又叮嘱道,“公子将我一顿好骂,都是你对庄员外多舌,结果惹得公子大怒,这些话今后不要再提了。”
秦明羽仍有些云里雾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打起来了?还是,他搬出去了?”
十三本不想说,但又怕老秦出去胡说,只得道,“没搬,还在府里住着。但求员外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了,公子生起气来吓人得很,怕是下次听说,就要打死我了。”
秦明羽奇道,“这人是他留的,又不是你留的,为何要打死你?”
十三被他一叠声问得直跳脚,“员外快莫要打听了,公子说不想与他扯上干系,便是形同路人一般。既是路人,总要将他同公子扯到一处做甚么。快不要再说了。”
一面说,一面十三将秦明羽往外送。
二人刚出了角门,便发现展昭怀里抱着一只布袋子,正在门口站着。
十三不知方才的话被他听到了多少,只得低着头把他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