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四点,阳光斜斜地照进IcU等候区的窗户。
温灼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
方案终于完毕,给客户发送了出去。
她看了一眼时间,收拾一下就要出发赴晚上的生日宴了。
张合似是知道她晚上要去工作,主动上前来跟她说让她去忙,这里有他。
温灼道了谢,回到病房里。
她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从随身行李包里拿出一套熨烫平整的杏色简约连衣裙换上。
镜子里的人,妆容清淡,衣着得体,一副专业冷静随时可以投入工作的模样。
她拎起装有备用物品的手提袋,以及准备的小礼物,便径直走向停车场。
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开得很稳。
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逐渐变为开阔田野,她的心境也如同这景致,疏离而平和。
她甚至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作为“社交伴侣”的流程:送上祝福、得体交谈、适时互动、保持微笑。
晚上六点半,温灼的车按照导航,停在了郊区一个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温灼一眼就认出来是之前傅沉开的那辆。
所以,“苏先生”是他无疑了。
大门敞开着,院内整洁干净,上方挂着一串串小红灯笼,这喜庆的氛围不像是生日宴,反倒像是喜迎新年。
院里很安静,暂时还没看到人。
一条黄色小狗摇着尾巴从院子里走出来。
看到温灼,它停下脚步,仰着脸一脸警惕地盯着她,但是没叫。
温灼小时候养过一条田园犬叫旺财,每天放学回家她都会带着它出去玩,那是她童年唯一的乐趣。
但温宏远不喜欢狗,一直说要把旺财送人,后来有一天她去上学,放学回来旺财不见了。
温宏远说它自己跑了,她找了好久没找到,哭了好些天。
后来还是家里的保姆说漏嘴,说那天温宏远下班回来心情不好,听到旺财叫就心烦,直接用棍子把它活活打死扔了。
从此,她再也没养过狗。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温灼勾了勾唇,从包里找出一根火腿肠,剥开,冲它晃了晃,“想不想吃?”
小黄狗摇着尾巴来到她跟前,张着嘴冲它哈赤哈赤,哈喇子直流。
她蹲下身,轻声询问:“我给你火腿肠吃,那你可不可以让我摸一下?”
小黄狗尾巴摇得更欢,哈喇子流得更凶。
“那就愉快成交了。”
温灼把火腿肠给它吃,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软软的,肉乎乎的,跟她的旺财好像,好像。
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温灼抬头,视线对上傅沉那张带着病态苍白的脸。
昨天上午给他安顿好她离开后,没有再去看他。
不过晚上清和放学听说他生病了还在医院超市买了水果去看他,回来跟她感慨,病来如山倒,霸总也不例外。
见到她,他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步子加快了几分,还没出院子就已经急切地开口,
“夏夏!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
他的声音还带着生病时的沙哑,但比昨天已经好很多,不再有气无力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看来好差不多了。
都能来参加生日宴了。
可惜,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温灼又摸了下小黄狗的脑袋,缓缓站起身。
金灿灿的夕阳笼罩四周,在他周身晕了层金色,似乎有了种病态的柔和美。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缓过气,目光平静无波,像对待任何一位客户那样,微笑颔首,语气客气而疏离。
“苏先生不必解释,更不用担心我会临时离开,放心,我很有职业操守的。”
她对“苏先生”就是傅沉这件事,早有猜测。
此刻看到他,内心并无波澜,甚至有种直觉被证实的平静。
生气?谈不上。
为一个自己早已预见到的事实生气,是浪费情绪。
傅沉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瞬间都被这句“苏先生”堵在了喉咙里。
他预想中的愤怒、质问,一样都没有。
只有一种程式化的、无可指摘的礼貌。
这种礼貌,比任何指责都让他心慌。
他看着她脸上那副标准的如同戴着精致面具的微笑,心一直往下沉。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笨拙得像个第一次犯错的孩子,在她绝对的冷静面前,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温灼将他这副欲言又止、忐忑不安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又有点莫名的酸涩。
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傅总,也有今天。
她脸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主动上前,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走吧,男朋友苏先生,今晚我会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傅沉浑身僵硬,张了张嘴想说你叫我名字就好,别张嘴闭嘴“苏先生”,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要求她。
因为,是他以“苏先生”骗她在前。
这时,徐临和他热情的父母也从院里迎了出来。
徐临父母笑着打圆场,“这位就是傅总的女朋友吧?长得可真漂亮,跟傅总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你们能来给徐临过生日,我们老徐家蓬荜生辉!两位快请进快请进!”
温灼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上,又说了些祝福的话语。
一群人说笑着进了院子。
地道的农家菜,朴实的热情,小院里洋溢着一种世俗的温暖。
温灼是个称职的“伴侣”。
整顿饭,傅沉食不知味。
他看着她向徐临送上无可挑剔的祝福,夸赞阿姨手艺时笑容真诚,接话永远恰到好处。
她甚至周到地为他倒水、夹菜,可那种程式化的体贴,比冷漠更让他窒息,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他准备的种种说辞,在她这堵名为“职业素养”的软墙上,全都失效了。
晚上九点,一顿温馨的晚饭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
温灼告辞离开,傅沉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苏先生,再见。”
“夏夏,我……”傅沉鼓起勇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我来的时候是坐徐临的车。他今晚住家里,我能蹭你的车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