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尘埃在微光里漂浮着,让光线有了形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的抽泣声逐渐消失,许玉珍深吸了口气,泪眼婆娑望着他们,颤栗着下巴,开了口:“那天晚上龙虎喝醉了酒,他从外面回来,什么都没说就把我从床上拖到客厅,被他打了几十年,我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说到这,呼吸有些急促,“当时我见他醉酒,想躲起来,结果还没跑两步,又被龙虎拽了回去,他对我拳打脚踢,又威胁我不准出声,不然就杀了我……”
在许玉珍潜意识里,只要提起龙虎,她就会不由自主开始害怕。
李景天看着她颤抖的双手,质问道:“所以你情急之下杀了他?”
“他来掐我的脖子,一直骂那些难听的话,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推了他一把。”许玉珍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重重低下头,哽咽着,期期艾艾说道:“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撞到桌角,血……地上流了好多血……”
回想起那一幕,她的头好像要爆炸了一般的疼。
许玉珍双手抱着脑袋,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让铁栏外的人蹙起了眉。
她的状态会直接影响到案子最终结果,但照这样下去,什么都没问出来,犯人恐怕会先疯掉。
李景天转过头,无声寻求帮助。
林砚掀起眼,声线缓和许多,让冰冷的审讯室里有了温度。
他说:“许玉珍,在这之外还有人因没能及时帮你脱离苦海而感到无比自责,她曾有过跟你同样的遭遇,所以她愿意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坚强起来,拯救你自己。”
这些话神奇得像一支镇定剂让陷入狂躁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许玉珍视线里一片模糊,麻木扣着指甲,痴痴问:“是不是把她吓坏了?”
“她很好。”
林砚声音恢复往日清冷,开口道:“你跟在龙虎身边几十年,你应该是最了解,最清楚他的人,只要你能说出有关于他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我们会尽力帮你取得减刑的机会。”
许玉珍死死咬着下唇,狠狠点了点头。
见她终于冷静下来,李景天接着问:“龙虎既然已经流了很多血,那你为什么还要拿刀捅他?”
许玉珍不断咽着唾沫,回答道:“是他先拿水果刀要来杀我的,我太害怕了,就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你捅了他几刀?”
她竖起了食指,“一刀。”
林砚立马抓住其中重点,迅速追问道:“你仔细想想,你只捅了他一刀?”
“真的只有一刀,滚烫的血溅了我一脸,我被吓傻了,就从客厅里跑了出去。”
她说话虽然断断续续,不算完整,但见她举止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发现了端倪。
尸检报告里,龙虎后脑勺有撞伤,虽然引起大量出血,但不是致命伤,而导致他死亡的是精准插在他心脏上的那把水果刀。
然而龙虎胸膛上有两处伤口,如果许玉珍只捅了他一刀,那么致命一击或许不是出自于她手。
空气凝固间,两人男人仿佛共脑一般,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森”!
“森”当天晚上也出现在了案发现场,不是没有作案可能,而他追随许玉珍的踪迹上到天台,很可能是准备杀人灭口,然后将龙虎的死完全栽赃到妇人身上。
修长的手指蜷缩在一起,林砚换了问题:“你有没有见到龙虎跟什么陌生人接触过,或者是一个男人?”
“男人……”许玉珍沉思片刻,摇头否决道:“我没有见到过他和哪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李景天刚叹了口气,又听见她说:“倒是有一个女人,时不时给他打电话。”
“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讲的话我听不懂,不是本地方言。”许玉珍顿了顿,开口道:“我就听懂了一个字,钱。”
林砚重复道:“钱?”
妇人颔首,娓娓道来:“龙虎在外面养了很多情人,我起初以为这个女人也是其中一个,但是后来我发现龙虎对她的态度像是对老板一样恭敬,跟个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所以我就笃定那个女人肯定比他还要厉害。”
李景天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迫不及待问道:“你有没有见到过关于这个女人的照片?”
许玉珍再一次摇了摇头。
当局势又陷入僵局,她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龙虎好像在卧室里藏过什么东西,是我打扫卫生时无意间瞟到的,他还凶神恶煞警告我,说不要乱动房间里的东西。”
话音一落,李景天按耐不住激动,直接结束了审讯。
车边,林砚知道他想干什么,启唇道:“先给蒋副局汇报一下审讯结果,李局不在,出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给你兜底。”
行动到底受制于人,蒋升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临时做决定,刑侦那边向来只服从李忠调遣,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麻烦就大了。
李景天不是个莽撞的性子,也深知其中道理,于是认同开口:“走吧,先去分局打报告。”
“我今天约了医生拆线,结束之后,直接在龙虎家汇合。”
林砚把车钥匙丢给了他,两人在出口兵分两路离开。
道街两旁的树叶不停掉落,零零散散霸占了人行道,鞋子踩上去偶尔还会发出“咔滋”脆响。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外套里的手机振动着,林砚按下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林警官,什么时候下班?需不需要我给你送爱心便当?”
林砚听着她俏皮的声音,眉眼瞬间软了下来,“起床了?”
“我又不是猪,哪有这么能睡。”
沈淮书在院子里百无聊赖荡着秋千,一片落叶坠在裙面上,被她拿在手里把玩。
林砚扫了一眼腕表,没想到快十一点了。
他开口道:“我今天工作很忙,脱不开身,书书一个人也要记得乖乖吃饭,知道了吗?”
“好吧。”
沈淮书没有为难他,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