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弥漫在湖面上,亭子影影绰绰,轩辕定睛一看,差点被吓得落了水——这地方诡异得很,四面八方都是湖心亭,不知道走哪边才是对的,亭中人谈笑风生,如果只是一处,还真的很悦耳,但现在……
周围全是聊笑声,嗡嗡嗡的,声音一层叠过一层,足以乱人心神。
轩辕站在船上,只觉得整片百褶湖都在旋转,晕的不行。
谛听睨眼看他,默默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他肩背处的穴位点了几下,一路往下顺,轩辕才回过神来。
谛听:“结三世重,我们进入的是最后一重,也是最简单的一重。”
轩辕震惊了:“这这这……还叫做最简单啊?”
谛听一本正经点了头:“嗯,只要破了阵,就能和他们直接搭上话。”
都能搭上话了,想要找到“心结”,只是几个来回的事,比起重重镶套的空间,这已经简单直白很多了。
但问题在于,这阵该如何破?
谛听:“好说,找到路就行了。”
轩辕:“那行,你说要走哪边吧?”
谛听依旧没有表情,淡淡道:“不知。”
轩辕又要厥过去,就见谛听补充道:“八卦阵锁四方,这些声音勾人心神,引出心魔,然后杀人于无形。”
轩辕张了张口,谛听转过身看他:“不过对我们没用。”
“为什么?”
谛听不想答他。
他堂堂一只神兽,陪着主人多少风浪都过来了,还怕这点魔音不成?
至于轩辕……
谛听方才在他体内下了屏障,再加上这小子心性单纯,只要最开始的时候缓过来了,后面便不容易中招。
所以,谛听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挨个试,总能试到对的路。”
轩辕:“要要要要是试错了呢?”
谛听:“打一架。”
阵法有八方,他们两个,一共打了七场架,期间还被追着杀过,轩辕不知道谛听的实力,被他吓得胆战心惊,好不容易安全点,他脚摊手软,平躺在船上,怎么拉都起不来。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阵酒香。
谛听收回利爪,往那边看了眼,波澜不惊的对他说:“湖心亭,到了。”
这个不用他解释,轩辕也是知道的,毕竟跑了这么多次,但是没有哪一次,能闻见酒香。
想到这,他有些狐疑的看着谛听,生无可恋的问:“你是不是遛狗呢?”
谛听:“?”
轩辕难得聪明了一回:“既然走上了正确的路,就能闻见酒香,那前几条路没闻见,没闻见不就代表走错了?在没有和他们会面之前,直接打转就是了。”
谛听:“……”
你当这路是回头路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他的确可以提前感知真假,但是主人吩咐了,这个空间还不能散,要等一个人来。
等人的时候闲得慌,再加上轩辕这小子,是挺勤奋的,但就是缺点儿灵窍,不得吓一吓,逼一逼?逼出潜力来。
当然,这些谛听都不会说,听见他这么问,只是敷衍的“嗯”一声。
轩辕正要发作,就听见那亭中人哈哈大笑,问:“两位小友,也是趁着天光早,来赏雪的么?”
轩辕闻言起身,抱拳行礼:“雪天难行,好不容易才找到路。”
“我叫轩辕,这是我兄弟,谛听。”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嗅了嗅,问:“这是什么酒?怎的这么香?”
亭中友肖云笑说:“军中马蹄疾罢了,用雪水煮化,时辰刚好,小友既然来了,那便是有缘,何不上来饮一杯?”
轩辕欣然答应,谛听把船靠岸,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亭。
坐在肖云边上的那人是布衣,他早年受了伤,此时冷得瑟瑟发抖:“没想到啊,整个钱塘,还能寻到,像你我这般有兴致的人。”
轩辕哈哈笑,也不拘泥,找了个空位坐下,谛听立在他旁边,马蹄疾引入碗中,轩辕抬起碗,仰头干了,叹了声:“就是这个味道!”
亭中赏雪几人竖起拇指:“兄台海量,再来一碗?”
轩辕抹了把嘴,对他们说:“我当初学艺时,就曾想过,等以后出山了,纵横江湖,做一番豪杰——那时与人饮酒比剑,那酒,合该是这种,烈如火,后劲大的好酒!”
他说着,又干了一碗。
亭中传来喝彩声,有人提剑而舞,有人吟诗附和: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间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不知不觉间,轩辕喝得有些醉了,脑袋也是迷迷糊糊,却还是由着性子,和他们勾肩搭背,又跳又闹。
江影从雾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有人问:“小兄弟,还要酒吗?”
“再……再来,今儿个,不醉不归!”
江影朗声道:“这酒再喝就快没了,随之兄,也不给我留一碗?”
见故人来,众人大喜,肖云弯腰,从桌下拎出一坛:“怎么会呢?”
“专留给你的,还没开封。”
众人起哄:“是啊,专留给你的,这次大功在你,无名者,要喝完啊!”
江影无奈的笑了,半人高的一坛,他可没有轩辕的酒量,喝不下去。
布衣啧啧奇叹:“没想到啊没想到,传闻中情报网的牵头人,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名者,竟是这副书生模样!”
江影的笑不要钱,他抬起手,拿了块桂花糕,把布衣的嘴堵上,才起身行了一圈大礼:“诸位,在下江影,幸会。”
孙撂已经醉倒了,指着他说:“等……等你……很久了!”
他们这些年,共同在敌营挣扎,彼此间相互扶持,把这个情报网经营起来,可那时为了安全,都是通过密信和暗号传讯,真正的相识,是在此刻。
江影的眼睛弯成一条缝,可那眸子,却闪着粼粼波光,似乎只要再眨眨眼,就要落下什么东西——
战友们举杯相庆,纷纷报上名:
“我叫肖云,代号小云,幸会!”
“我是老孙,大名孙撂,幸会!”
“我……我就是那不靠谱的,烧火棍,布衣!”
“干!”
“干!”
“就……就祝我们……功成身退,再相识!”
江影把碗中酒一饮而尽,仰头看天,天上飘雪,雪花落在眼角,遮住了一抹红:是啊,他们本该相识。
可叹那,天不许,终无缘,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