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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哲那句石破天惊的“是我,白羽哲”出口后,预想中的震惊、激动甚至质疑都没有出现。相反,韩日婧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荒谬的、带着嘲讽的冷笑。

“姚正道主,这个玩笑并不好笑。”韩日婧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能理解成,你是白羽哲昔日的某位好友,心念旧情,想替他洗刷冤屈。但冒充一个已死之人,尤其是冒充他,未免太过拙劣。”

白羽哲一时语塞,内心涌起一股极大的荒谬感。在长安,他费尽心机隐藏身份,却总被人怀疑;如今他主动坦承,反而无人相信!这世道真是……

韩日婧似乎很满意他瞬间的愕然,继续嘲讽道:“你知道刚才退下去的那位青年是谁吗?就是他告诉我,你绝不可能是白羽哲。”

白羽哲心头一凛,强自镇定道:“他?那人与白羽哲很熟吗?韩夫人宁愿信他,也不信我当面所言?”

韩日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和白羽哲不熟?姚正道主,你连功课都没做足,就敢来冒充?告诉你吧,他叫韩终阳!是和白羽哲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发小!而你,从进来到现在,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半分旧识的波澜!你怎么可能是白羽哲?!”

韩终阳!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白羽哲脑海中炸开!是了,相繇为了挤占识海空间,抹掉了他部分记忆,而关于这个最终背叛了他、给他带来巨大痛苦的“挚友”韩终阳的记忆,正是被清除的部分!他完全忘记了这个人,自然在见到韩终阳时,眼神里只有陌生!

巨大的漏洞,竟然出在这里!白羽哲心中苦笑,这真是造化弄人。

然而,电光火石间,他心念急转,索性将计就计。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凉和决绝:“哈哈哈……不错!韩夫人慧眼如炬,在下确实不是白羽哲!”

他收住笑声,目光灼灼地看着韩日婧,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在下乃是白二公子身前最忠实的追随者!公子蒙冤而死,此仇不共戴天!我蛰伏于许洛身边,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穿他的真面目,为公子洗刷冤屈!今日前来,一是要告诉夫人,不久之后,在长明窟将有一场大戏上演,届时请夫人与韩二公子务必前往观看,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其二,便是代我家公子,探望他的父亲白羽枫老先生,以慰公子在天之灵!”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合情合理。一个忠心耿耿的旧部,为替主复仇而隐忍布局,远比一个“死而复生”的白羽哲更容易让人接受,也更符合韩日婧此刻的认知。

韩日婧紧紧握着手中的梦演剑拓印画卷,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姚湘,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抑得令人窒息。

许久,韩日婧才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边请吧,姚道主。”

她亲自引路,带着白羽哲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院子虽小,却打扫得干净,有几株耐寒的梅花凌霜绽放,透着一丝清雅。然而,当白羽哲的目光落在院中那个背对着他们、伏在石案上抄写什么的身影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滞。

那还是他记忆中的父亲吗?

不过六年光阴,那个曾经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白氏家主白羽枫,如今竟佝偻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农,满头白发稀疏,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眼。他专注地握着笔,一笔一划,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

白羽哲一步步走近,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走到石案旁,看清了父亲正在抄写的东西——那是一卷祈福的经文,字迹工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与虔诚。父亲是在为谁祈福?是为他那“已死”的冤屈儿子?还是为飘零在外的长子?

白羽枫察觉到有人靠近,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神浑浊,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麻木与疲惫。他看了姚湘一眼,这个陌生的官员并未引起他太多情绪,只是依着礼节,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抄写。

看着父亲这般模样,白羽哲心如刀绞。他用姚湘那略显阴鸷的嗓音,干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白老先生,在下前些日子奉仙尊之命前往北部公干,有幸见到了宁致远宁大人。其公子宁凡,挂念旧友之父,特托在下代他向您问安。”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双手递到白羽枫面前。

白羽枫抄写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他默默放下笔,用颤抖的手接过信,缓缓拆开。

信纸上,确实是宁凡的笔迹,写了一些问候身体、宽心之类的寻常话语,语气恭敬而疏远。然而,在白羽枫目光扫过几行之后,他的手指猛地颤抖起来!在那段问候语的末尾,有几个字的笔锋、力道、乃至神韵,与前面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他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我很好,勿挂念。」

这六个字,分明是他儿子白羽哲的笔迹绝不会错!

白羽枫猛地抬头,看向已经转身、正慢慢向院外走去的“姚湘”的背影。那背影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拉得很长。老人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眶瞬间湿润,但他死死咬住了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封信紧紧、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仿佛攥住了绝望中透进来的唯一一丝微光。

白羽哲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他一步步走出院落,走出风行轩,直到远离了那些视线,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任由北风吹去本就落不下来的眼泪。

父亲收到了他的消息。这就够了。现在,他必须全力以赴,去准备那场即将在长明窟上演的、决定一切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