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劲松沉默地操控着飞毯,载着众人平稳地飞行在渐暗的夜色中。
毯子上气氛有些沉闷,方阳舒一反常态地很安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羿叶叶挨着许昭坐着,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小声问:“昭昭,我们晕过去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呀?总觉得好像错过了很多事。”
她脸上还带着点爆炸留下的黑灰,看起来有点滑稽。
许昭转头看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一块污渍,语气缓和了些:“没什么大事。”
她顿了顿,看着羿叶叶像小花猫一样的脸,难得带了点调侃,“不过,你确实得好好清理一下你自己这张脸了。”
羿叶叶“哎呀”一声,连忙用手背胡乱擦着脸,惹得许昭微微摇头。
飞毯依次将符熙、羿叶叶安全送回了家。最后,毯子上只剩下许昭、施劲松和方阳舒。飞毯朝着方阳舒家的方向飞去。
一路沉默的方阳舒,在快到家时,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许昭,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明显的纠结和犹豫,似乎觉得自己不该问,却又憋不住:
“许昭……风钧他……不会有危险吧?”
许昭转过头,看向他。
少年眼中那份未加掩饰的担忧,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有江玉柔在,他……应该安全吧。”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但是都知道,安全这两个字她保证不了。
也都知道他的安全应该跟风家父亲才是真正的有关系。
不过。
她之所以那么回答。
因为。
这或许是目前对方阳舒那份尚未完全磨灭的兄弟情谊,所能给出的最温和的答案了。
方阳舒听了,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飞毯继续在夜色中安静前行。
许昭的目光投向远方无尽的黑暗,思绪却无法平静。
有太多的疑问没有答案了。
但是对于风钧。
她能理解。
但是并不认可。
风钧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脸,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
她发现自己先前对他的判断,或许流于表面了。
最初,她只当他是个被家族忽视、性格软弱却又不失善良的“小可怜”,甚至因他那种总觉得自己麻烦了他人的小心翼翼而生出过些许怜悯
他能在那般境地下选择回归家族,站在父亲一边,这份抉择本身,许昭在理智上并非不能理解,血脉与生存的压力,有时足以扭曲个人的意志。
真正让她感到一丝寒意的是,风钧似乎始终将自己牢牢禁锢在无辜受害者的角色里。
他下意识地、或是有意地,为自己披上了一层无可奈何的悲情外衣。
仿佛所有的伤害与抉择,都是外界强加于他,他自身从未有过任何主动的意愿或责任。
这种人的意志也很坚定啊。
无论谁指责,都是谁的错。
听起来很绕口,但是确实是这样。
许昭叹了口气,她想找那群废弃学校交手过的人,问问风钓的事。
施暴者永远是施暴者,无可辩驳。
但是风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也或许能从这方面入手知道风卓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施劲松一边操纵着飞毯,听着风声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沉默。
他想了想说。
“海裔古老的训言说,潮汐遵循月亮的指引,鲛珠凝聚于贝类的苦难与时光。”
“今日种种,无论是突如其来的陷阱,还是绝境中的援手,或许都非偶然。”
“我们此刻能同行于此,本身便是命运的洋流将我们推向此处的证明。”
他顿了顿说:“许昭,这是我小时候大人说的,我们这一族信仰海神,相信命运。”
“我不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但是我想或许我这么说会对你有所帮助。”
对于他们来说,海神的信仰就是真的。
“是啊……命运,不可逆。”
许昭应了一声。
真的吗?
世上多少人习惯于将自身的苦难与无力归咎于命运,仿佛一切早已注定,个人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徒劳的抗争,最终只能被动承受。
将责任推给虚无缥缈的命运,某种程度上,能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心安理得,至少心态上能暂时“平和一些。
相信命运以及既定,比如说人从出生开始就做好了分类。
是人上人还是人下人?
但是。
她不相信命运。
如果一切真是命中注定,那她的穿越又算什么?
飞毯最终平稳地降落永利魔法器械修理店前。
方阳舒第一个跳下飞毯,他始终低着头,闷闷地说了声“我先进去了”。
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大门,身影迅速消失在玄关的阴影里,显然还未从风钧事件的低落情绪中走出。
许昭几人正准备道别离开,一个略显沙哑却沉稳的声音从门廊的阴影处传来:“许昭,请稍等。”
只见方阳朔拄缓步走了出来,他脸色有些郑重。
方阳朔没有多言,只是从怀中谨慎地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却已有些磨损的纸张。
那纸张质地特殊,泛着陈旧的米黄色,似乎有些年头了。
“今天傍晚,有人匿名送到了店门口。”
方阳朔将纸张递给许昭,眉头微蹙,“我看了上面的东西,虽然大部分看不懂,但我觉得……它或许跟你有关。”
许昭接过图纸,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竟感到手镯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
她心中一动,缓缓将图纸展开。
借着门廊昏暗的灯光,图纸上的内容映入眼帘,那并非普通的建筑蓝图或魔法阵示意图,而是一幅用极其精细的线条勾勒出的、结构复杂无比的……齿轮与锁扣的组合解析图。
图的角落,用一种古老的字体标注着几个小字:【海裔遗物·心钥之构】
而在图纸的背面,还有一行更加潦草、似乎是匆忙添加上去的小字:“欲解身世之谜,三日后的午夜,‘老钟楼’顶,过时不候。”
不像是所认识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是一直在暗处的人?
那他到底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