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又转头看向罗彩玲,温声说:“彩玲姐,咱们明天去了先问问情况,要是合适,你就试试;要是觉得不趁心,咱再慢慢找,不用有压力。”
罗彩玲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也露出了点浅浅的笑意。
李婶子看着俩姑娘相处得和睦,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又拉着她们聊了会儿镇上的事,才带着罗彩玲放心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顾明月特意换上了件干净的蓝布衫,还帮罗彩玲把头发梳理整齐,用一根素色发绳扎好。
“这样看着精神,去了也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她笑着说。
罗彩玲摸了摸头发,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紧张的情绪消了大半。
“谢谢你顾同志,你不光陪着我去,还帮我打扮,真的是太感谢了。我嘴笨,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你别介意。”
当初初见罗彩玲时,顾明月就留意到她的眼睛。
算不上多明亮,却像山涧里的清泉,清澈见底,说话时眼神会跟着人走,紧张了就悄悄垂眸,没有半分闪躲和算计。
顾明月向来不懂什么看面相的门道,可她总觉得,眼睛是藏不住心思的。
罗彩玲攥着衣角局促不安的模样,被婆婆推到跟前时的无措,还有说起想找工作却怕做不好的忐忑,全写在眼神里,干净得没有一点弯弯绕绕。
对她来说,陪去妇联不过是顺道的事,帮着搭句话、鼓鼓劲,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就算往后罗彩玲真遇到难处,能帮的搭把手,帮不上的也尽了心意。
左右不过是举手之劳,对着这样一个没坏心思的人,多帮一把,心里也踏实。
顾明月闻言,放下手里整理的花剪,笑着拍了拍罗彩玲的手背。
“跟我还客气啥?都是邻里,搭把手是应该的。”
她看着罗彩玲泛红的脸颊,又补充道,“你哪是嘴笨,是实在,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话,我倒更愿意听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实在话。”
“再说了,帮你梳头发、换件干净衣裳,也不是啥难事。你本身底子就好,稍微拾掇一下,看着精神,去妇联也能更有底气不是?”
顾明月拿起桌上的发夹,别在罗彩玲的发间,“你看,这样多好看。”
罗彩玲抬手摸了摸发夹,冰凉的塑料贴着头皮,心里却直打鼓,这发夹看着就精致,肯定不便宜。
“顾同志,这发夹太贵了,你收下这钱,不然我心里不安稳。”
顾明月见状,故意把脸一沉,佯装生气:“彩玲姐,你这是把我当外人了?一个小发夹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你要是再提钱,我可真不高兴了。”
说着就把钱推了回去。罗彩玲拗不过她,只好把钱收起来,心里却记下了这份情。
“往后别总叫我顾同志了,显得生分。”顾明月拉着她在院子的小凳上坐下,“我比你小两岁,你叫我明月就行。”
“哎,明月。”罗彩玲轻声应着,心里像被什么暖乎乎的东西填满了。
罗彩玲眼里的局促渐渐散去,只剩下真切的感激:“顾同志,你人真好。”
这还是她来家属院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这么踏实。
收拾好东西,顾明月陪着罗彩玲往妇联走。
李婶子想跟着他们一块去,但又想让儿媳妇跟顾明月一块出去练练。
人家从京市大老远自己坐火车来,但是见识肯定差不到哪去,她一个老婆子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妇联离家属院不远,就是街边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树荫下摆着两张旧长凳,往里走是一排刷着白灰的平房,看着朴素又亲切。
两人按照门口牌子的指引,先在传达室登记了姓名和事由,才顺着走廊找到办公室。
顾明月轻轻敲了敲门,屋里立刻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请进。”
推开门,就见办公桌后坐着个穿蓝布工装的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抬眼看向她们时,眼神带着几分挑剔,上下扫了两人一圈,才开口问道:“你们找谁?有什么事?”
罗彩玲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往顾明月身边靠了靠。
顾明月拍了拍她的胳膊,上前一步笑着回话:“同志您好,我们是来打听附近纺织厂招临时工的事,想问问具体的招工要求。”
女人放下手里的笔,指了指桌前的两把椅子:“坐吧,你们先说说,是谁想找活儿干?以前做过相关的活儿吗?”
罗彩玲深吸一口气,轻声答:“是、是我想找。我以前没做过纺纱织布的活儿,但我手巧,在家缝补、纳鞋底都还行,愿意学。”
女人闻言,又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拿起桌上的登记表,放在了两人面前。
女人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指尖敲了敲桌面,慢悠悠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家属?在这边住多久了?”
罗彩玲先小声开口:“我是王二牛媳妇,来了差不多半年了。”
顾明月跟着补充:“我丈夫是陆凛,我们搬来没多久。”
“陆凛?”女人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
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异样,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讽刺,视线直直落在顾明月身上。
“原来是陆团长家的,我当是谁呢,看你这模样,穿得干净利落,家里条件肯定差不了,怎么也来凑招工的热闹?这纺织厂的活儿可是糙活儿,哪适合你这样的‘娇太太’?”
这话一出,顾明月眉头瞬间皱起,心里满是不解。
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更谈不上有过节,对方怎么会突然带着恶意嘲讽?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语气依旧平静:“同志,找工作看的是意愿,跟家里条件好不好没关系,我陪朋友来咨询,就算我自己想做,凭本事挣钱,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一旁的罗彩玲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拉了拉顾明月的衣角,眼里满是担忧。
那女人却没接话,只是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眼神里的挑剔更浓了些,显然没把顾明月的话放在心上。
就在气氛有些僵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