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废弃仓库灯火通明,抓捕行动已近尾声。
季临川负手站在仓库一边,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扫过被铐在墙角的涉案人员,小伍等人则在一边清点缴获的物资。
“季队,都查清楚了。”小伍快步走来,压低声音,“接头的这帮人,藏在这儿的货比想象的还要多!就是几个人,咬死了上线不说,真是气人!”
小伍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甘,不过好在昨晚沈穗穗帮他们找到了关键证据,才让这次行动没扑空。
季临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这时,天禄小跑着过来,递上一张电文纸。
“季队,首长急电。”
季临川接过,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浏览。
电文内容简短,肯定了他们的任务进展,但最后明确要求,一周内,必须结束木兰县的全部任务,尽快带队回到沈北军区。
小伍在一旁也瞟了几眼,看着电报里的内容,小心翼翼看了季临川好几眼。
这个任务私下牵扯极广,原本给了他们一月的时间,如今突然收紧时限,只怕与那晚季团擅自调动有关。
这次回去,只怕季团要遭殃了。
季临川不动声色地将电文折好收起,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知道了。加快审讯,按计划一周内收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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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农机厂大院已经热闹起来。沈穗穗把军绿色挎包甩上肩,刚走到卡车旁,就看见沈老太小跑着追过来,手里拎着个蓝布包袱。
“奶,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你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沈老太没好气地说道,紧接着把一个灰布包袱塞进她怀里,“喏,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子,蛤蜊油多放了一盒,坝上风沙大,别嫌麻烦,脸吹裂了可没人要!”
沈穗穗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的,显然不止饼子和蛤蜊油。
她没多问,利索地挎在肩上,“行,奶我们该走了,你看着点,赶紧回吧。”
“好,路上当心点,可别……”
和孙女相处这几个月,还真是头一回好几天都不在,沈老太不放心絮絮叨叨地交代。
眼看发车的时间到了,沈铁军从车厢探出脑袋,喊道。
“姑奶,你放心吧,我也跟着去,一定帮你照顾好穗穗!”
沈老太被喊声打断,一抬头看见铁军,忙不迭应着:“哎,到了上边,你们兄妹互相照顾啊!”
俩人没再多说,等沈穗穗上了车,里边已经坐了几个人。
沈铁军见到她,憨厚地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个空位。
张建国坐在对面,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打招呼,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便低下头整理自己的工具包。
他听了厂里最近的传闻,说这姑娘不仅手艺厉害,就连厂长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心里那点刚萌芽的好感,终究化成了几分敬畏,不敢再多打扰。
沈穗穗一屁股坐在沈铁军旁边,冲着张建国点了点头,目光便落在车里另一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那男人穿着崭新笔挺的中山装,皮鞋一尘不染,正皱着眉头,用手帕垫在车座上。
这次同行上去的有七八个人,除了几个技术工人,还有质检员和厂办的干事陪同。
厂里只有一辆小车,自然坐不下,于是一行人都只能坐在卡车的车斗里。
她一个女人都没什么在意的,看着个大男人在那儿叽歪,真是没劲。
一旁陪同的厂办干事有些尴尬,见沈穗穗看向这边,连忙上前介绍。
“陈技术员,这位就是我们厂这次带队的沈工,沈穗穗。别看她年轻,技术很扎实,这次林场的检修工作由她主要负责配合您。”厂办干事陪着笑说道。
陈明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沈穗穗带着几分慵懒漂亮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洗得发白的工装和肩上半旧的挎包,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视。
他鼻腔里发出个模糊的声音,算是打过招呼。真不知道这范厂长怎么想的,派这么个黄毛丫头来带队。
随即转向厂办干事,语气带着一种权威。
“厂里这批拖拉机质量不错,只是具体情况,还要到了林场,实地试用检修后再说。过去不是走亲戚,带这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路上颠簸坏了可耽误正事。”
沈穗穗眼皮都没抬,客套话也懒得说,收回目光,将挎包往怀里一揽,闭目养神起来。
这种人,理他都是给他脸了。
那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姿态,让陈明胸口一堵。
他有些下不来台,又转向那位赔笑的干事正要开口再说几句,不想卡车猛地一晃,启动出发。
这一下猝不及防,眼镜都差点掉了,慌忙扶住车厢板,样子有些狼狈。
厂办干事见状,忙打圆场:“陈技术员,路上颠簸,您多担待。沈工虽然年轻,但能力很强,这次……”
“能力强不强,不是靠说的。”陈明打断他,目光扫过对面闭目养神的沈穗穗,意有所指,“尤其是机械,讲究的是科学理论和规范操作,最忌讳的就是凭感觉、耍小聪明。县里的技术条件有限,有些观念落后了,可以理解。”
这话一出,车厢里几个工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这次生产任务,完成的又快又好,陈明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是针对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沈铁军拳头握了握,刚要开口,却被沈穗穗抬手拍了拍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陈明见无人接话,自觉占了上风,语气更带上几分说教的意味。
“这次林场的设备是重点保障,工作必须严格按照规程来。到了地方,所有操作都要先经过我的同意,不能擅自行动,明白吗?”
最后三个字,是盯着沈穗穗说的。
沈穗穗终于睁开了眼,目光平静无波,直接越过陈明,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淡淡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轻飘飘的,听不出是答应还是敷衍,倒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陈明一口气堵在心头,脸色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