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一瞥见了薄云觉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发信人是苏曼云,内容裹着软乎乎的茶气:
薄总,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闻笙今天从薄家回来就一直哭,说想跟栖川一起练钢琴,可栖川好像不太愿意跟他玩……
是不是我们闻笙哪里做得不周到,让栖川不高兴了呀?
孩子们的小事本不该麻烦您,可我实在劝不好闻笙,还得您多费心调和下,别让俩孩子生分了才好。
指尖的棒针猛地一顿,毛线团从膝头滚落,在数字积木旁停住。
她太清楚苏曼云的心思。
表面是“求调和”,实则是暗戳戳告状。
既暗示薄栖川不合群,又把让孩子委屈的责任隐晦地抛给薄家。
甚至还藏着继续让俩孩子练钢琴的目的,好借着练琴再次刺激薄栖川。
她看着薄栖川还在认真数积木的侧脸,孩子正把蓝色积木摆成“75”的形状,嘴里念叨着“10乘 10等于 100”。
浑然不知客厅里的空气已经被这条短信搅得悄然凝固。
原书里,苏曼云上次用类似的话术告状后,原主就以“薄栖川不配合练琴”为由,把孩子反锁在琴房整整一夜。
那夜的哭声连管家都听着心疼。
【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外部冲突升级(苏曼云间接施压)】
【惩罚机制提前激活倒计时 12小时】
【若 12小时内未促使薄栖川主动配合练琴,将触发“锁琴房”惩罚】
薄云觉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苏曼云发来的第二条短信,还附了张鹿闻笙揉眼睛的照片:
您看闻笙这眼睛红的,还说想把新的钢琴节拍器送给栖川当赔罪,要是栖川还不想跟他玩,那我就只好让闻笙以后少去打扰了。
他没按灭屏幕,只是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嗯”。
发送时,钢笔尖在文件上戳出个小洞。
那是他压抑情绪的小动作,显然也听出了苏曼云话里的弯弯绕绕。
夜色慢慢爬上窗棂时,薄栖川终于把数字积木放进纸箱。
纸箱最底下,薄云觉悄悄放进去的那本幼儿奥数练习册露了角。
封面上的“启蒙”二字被他用钢笔尖戳了个小点,像是在标记这才是该让孩子专注的事。
柳依一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一下都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距离系统惩罚倒计时结束,还有 8小时。
薄栖川已经趴在茶几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本奥数练习册。
封面的“启蒙”二字被他的小拳头压出了褶皱。
他的指缝里还夹着颗蓝色玻璃珠。是早上柳依一塞给他的“算题定心珠”。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想把练习册抽出来,却发现他攥得死紧,只好转身去厨房热牛奶。
微波炉嗡嗡转着,她的目光落在料理台上那瓶柠檬清洁剂上,瓶身被薄栖川的小手摸得发亮。
标签边角卷了起来。
这一个月,孩子擦琴盖的时间越来越短,数玻璃珠、做算术题的时间越来越长。
偶尔还会问“钢琴键上的黑键是不是也能算乘法”。
显然已经慢慢从钢琴创伤里走出来,找到了新的兴趣。
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思绪。
柳依一取出牛奶试了试温度,刚端到客厅,就看见薄云觉站在茶几旁,指尖悬在薄栖川汗湿的额头上,迟迟没落下。
他向来不擅长表达关心,连碰孩子都带着点生涩的犹豫。
“装什么慈父?”
柳依一把牛奶往他面前一墩,杯底磕出轻响,故意用刻薄掩饰心慌。
“要罚就趁早,免得不长教训。”
薄云觉收回手,黑眸在她脸上停了半秒,语气里没什么温度,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反驳:“他做错了什么?”
“错在不该长脑子会算算术,”柳依一抱起胳膊,故意笑得尖锐,“就该像期望的那样,当个只会弹钢琴的木偶,省得碍了某些人的眼,比如,总想着让自家孩子在钢琴上压过别人的苏曼云。”
薄云觉的脸色沉了沉,转身往书房走。
经过琴房时,他顿了顿,伸手拧了拧门锁,黄铜锁芯发出“咔哒”轻响。
这把锁是他以前特意让管家换的,钥匙就放在玄关的青瓷罐里。
原主以前总用这把锁惩罚孩子,此刻他却在无声地确认“锁是安全的,不会再用来关栖川”。
柳依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后颈的系统惩罚旧伤发麻感淡了些。
她把温牛奶喂给薄栖川,孩子咂着嘴嘟囔:“7乘 9……63……”。
梦里都在算题。
凌晨三点,系统警报声突然变调:
【惩罚机制启动前最后检测】
【目标人物(薄栖川)行为模式分析中……当前专注于数学,钢琴配合意愿低于 30%……】
柳依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把薄栖川往衣柜里藏,就听见书房门开了。
薄云觉穿着睡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几张纸。
是市数学竞赛的报名表,参赛组别那一栏,被他用钢笔填了“幼儿级组”。
笔尖的力度比平时重了些,像是在刻意强调支持孩子走数学这条路。
【检测到关键人物(薄云觉)正向激励行为,且该行为源于柳依一长期对抗任务形成的家庭协作】
【惩罚机制判定条件变更:“钢琴配合”不再作为唯一判定标准,“孩子自主兴趣(数学)”纳入豁免考量】
柳依一盯着那几张报名表,突然笑出声:“资本家就是不一样,连‘罚人’都用竞赛题当幌子,不过,阿川肯定能赢。”
薄云觉没接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毛线团。
那团浅灰色的线滚到了他脚边,棒针还缠在线上,织到一半的“3”字歪歪扭扭。
是柳依一偷偷给薄栖川织的围巾,针脚虽乱,却藏着心意。
他指尖碰了碰那个“3”,突然说:“明天把琴房的节拍器扔了。”
柳依一的笑僵在脸上。
“吵得人睡不着。”薄云觉已经转身回了书房,只留下这句淡得像雾的话。
那人没明说,但柳依一懂。
薄栖川睫毛颤了颤,怀里的练习册滑到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便签,上面是薄云觉的字迹。
只写了一行:错题标红,明天我检查。
没有多余的话,却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柳依一捡起便签,指尖抚过那遒劲的笔画。
系统面板上还显示着 75%的偏离度。
偏离的是“恶母剧情”,回归的是正常的家庭温度。
她把便签塞回练习册,又给薄栖川盖了条毯子。
转身时看见玄关的青瓷罐,那把琴房钥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把钥匙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以后这把钥匙再也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