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一接到老师电话时,正在给薄云觉热牛奶。
“薄栖川的答卷有点问题,”老师的声音很犹豫,“最后一道题的步骤和标准答案完全相反,但结果是对的……有人匿名举报他作弊。”
微波炉“叮”地响了,热牛奶的香气漫出来。
柳依一盯着奶泡上的漩涡,突然笑了:“老师,您见过哪个作弊的,会把解题步骤写得比标准答案还费纸?”
她挂断电话,把牛奶倒进保温杯,红指甲在杯盖上转了圈。
系统刚才弹了弹窗:
【2小时内未公开质疑薄栖川的答题逻辑,将触发薄云觉心悸惩罚】。
“又在跟系统较劲?”
薄云觉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西装袖口挽着,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他昨晚帮张妈办理出院手续,凌晨才回来,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柳依一把保温杯塞进他手里:“你儿子被人告黑状了。”
她转身翻出个铁皮盒,里面是薄栖川从一年级到现在的草稿纸,按日期码得整整齐齐。
最上面那张画着颗玻璃珠,旁边写着“今天妈妈说,我的思路像珠串,断不了”。
薄云觉的指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
他想起上周在医院,柳依一趴在病床边打盹,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她查的“儿童焦虑症应对指南”。
那时他才发现,她手机的密码是薄栖川的生日,和他书房的加密文件夹密码一样。
“我去处理。”
薄云觉拿起外套,却被柳依一拽住手腕。
她的指甲刚涂过,在他手腕上留下道浅红的印子。
“你心脏不好,这事我来。”
她晃了晃手里的铁皮盒,眼睛弯成月牙。
“再说了,怼人这种事,我比你擅长。”
教育局的会议室里,鹿正廷正对着监考老师慷慨陈词:“不是我针对谁,薄家这孩子的成长环境……”
话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打断。
柳依一把铁皮盒砸在桌上,草稿纸哗啦啦散出来,最上面那张画着玻璃珠的,正好落在鹿正廷面前。
“鹿总不如看看这个,”她的红指甲点着草稿纸上的日期,“去年三月十七号,薄栖川解这道题时用的‘反向代入法’,和这次竞赛的思路一模一样。”
“倒是令郎,”她突然转向缩在角落的鹿闻笙,“上周在奥数班抄作业时,被监控拍得清清楚楚,需要我调出来给大家欣赏吗?”
鹿闻笙的脸瞬间惨白。
薄云觉赶到时,正看见柳依一把颗玻璃珠拍在会议桌上。
“这珠子里刻着勾股定理,是他八岁生日时我送的,他解几何题时总爱摸它,就像鹿小少爷弹钢琴前要擦三遍琴键,这叫习惯,不叫作弊。”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红指甲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她护着薄栖川时,眼里跳动的火苗。
他没上前,只是站在走廊里,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查竞赛系统后台,重点看 Ip地址异常波动。”
手机屏幕映出他嘴角的弧度。
刚才柳依一提到“反向代入法”时,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像极了上次薄栖川拿了校级奖,她非要把奖状贴在冰箱正中央的样子。
三天后,竞赛结果公布。
薄栖川的名字后面跟着“金奖”二字,附带的解题步骤被组委会特别标注:
“创新性逻辑链,建议纳入教材案例”。
薄栖川把奖状递给柳依一时,手指还在发颤。
柳依一刚把玻璃珠串成手链,红绳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看,我说什么来着?”
薄云觉从书房出来时,正撞见这一幕。
薄栖川举着手链给他看,眼睛亮晶晶的:“爸爸,妈妈说这叫‘反杀套装’。”
柳依一回头敲了敲他的额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叫护身符。”
转身时,她悄悄把薄云觉的保温杯往他手边推了推。
深夜,薄云觉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竞赛系统的后台数据里,一串乱码正在闪烁,Ip地址指向一个不存在的服务器。
他截了图,设成加密文件夹的封面。
文件夹名字是“家庭防线升级日志”。
权限设置里,柳依一和薄栖川的名字并排躺着。
【目标人物对非剧情物品(玻璃珠)依赖度异常飙升,启动记忆锚点清除预案】
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桌上,薄栖川的玻璃珠手链正躺在柳依一的梳妆盒里,红绳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条不会断裂的纽带。
清晨的风裹着湿气钻窗缝,薄栖川的房间闷得人胸口发紧。
床单吸饱了潮气,贴在背上黏腻腻的。
他猛地睁开眼,鼻腔里窜进股霉味,混杂着旧书本的纸腥气。
枕边那本翻旧的童话书不知何时摊开,泛黄的插画上。
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正对着打翻的牛奶杯,黄色布围裙的褶皱像极了柳依一常穿的那件。
可那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
“阿川?醒了?”
门外传来柳依一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她趿着软底拖鞋,端着水杯站在门口,门框的阴影恰好落在她半边脸上,红指甲在杯沿上轻轻敲着。
这是她每天早上的习惯,自从去年薄栖川喝太烫的牛奶烫到舌头,她总会先端杯温水来。
薄栖川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捏得发白,“啪”地合上了童话书。
书脊脱线的地方被他攥得更松,他此时的心也乱糟糟的。
门推开的瞬间,他看见那只递来的水杯在眼前晃,玻璃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
他下意识往床头缩了缩,后背“咚”地撞在墙上,冰凉的瓷砖透过睡衣渗进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脑海里突然窜出个碎片似的画面:
也是这样潮乎乎的早晨,木门锁芯“咔哒”转了半圈。
他扒着门缝喊“我听话”,回应他的只有走廊里空荡的回声,以及簌簌往下掉灰的墙皮。
“怎么了?”
柳依一的脚步顿在原地,拖鞋在地板上蹭出半寸印子。
她的目光落在薄栖川攥着床单的手上,指缝里露出半把尺子的边缘。
尺角被磨得发亮,刻度都快看不清了。
这是他焦虑时的老毛病,昨晚整理书包时,她就发现了被反复丈量过的课本。
课本边缘起了毛,页脚卷成波浪形。
薄栖川没吭声,睫毛垂得低低的,遮住了眼底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