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村口的土路上就传来了一阵引擎声。
陈浩真的回来了。
夏可可和亚当斯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从一辆看起来颇为干净的小轿车上下来。
陈浩穿着一身与这个泥泞的村庄格格不入的休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下车后,先是有些嫌恶地看了看脚下的泥地,才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周妍所在的屋子走去。
夏可可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陈浩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疏离而礼貌的笑容,“我来接周妍回家。”
“你不是和她分手了吗?”夏可可皮笑肉不笑道。
“她的家人不在国内,我们虽然分手了,但我有义务送她最后一程。”
陈浩垂下了眼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夏可可与他对视了片刻,让开了身。“你进去吧。”她说道。
陈浩跟谢可可道了声谢,他走进了房子的卧室之中。
周妍被夏可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没有呼吸,以及惨白的皮肤,她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陈浩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周妍。
那是一种审视的、冰冷的、评估价值的眼神。
而陈浩,在确认了什么之后,竟然连一句话都没说。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跟在他身后的夏可可问道。
他轻轻地对着夏可可摇了摇头,看起来只是来走一遍形式,夏可可都有些怀疑,如果不是怕她和亚当斯怀疑,这个“陈浩”可能连走一下形式都不想走。
“我先走了。”陈浩说道,他这话说完没管夏可可会不会再找他说什么话,只是优雅地转过身,迈着他那带着几分矫揉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走了。
从头到尾,他就只是过来看了周妍一眼。
一眼而已。
“这种时候陈浩有意识么?”他走了之后,夏可可对着亚当斯问道。
“没有,救了他以后他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亚当斯说。
那还挺好的。
夏可可点了点头。
陈浩走了不久,村长又来说将周妍装进棺材里的事情,他和夏可可他们说晚上想给周妍和老教授们做一场往生的仪式,夏可可自然是表演了一番不愿意到愿意的过程。
等周妍被带走了,亚当斯也回来了。
“那个教授他们也?”
“嗯,之后等晚上就行了。”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夏可可还是皱起了眉头,“道理我都懂啊,但是他们一行都死了四个了,剩下那三个大学生还那么好骗么?”
亚当斯默了默,他只能说:“因为是大学生吧。”
夏可可:“。”大学生风评受害。
不管怎么样,总之顺利就行。
很快就到了晚上。
夜幕像一块湿透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红土村的上空。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连平日里最爱叫唤的狗都悄无声息。祠堂是村里最古老也最森严的建筑,此刻,两扇厚重的木门紧紧关闭,却挡不住从门缝里泄露出来的、摇曳昏黄的烛光。
亚当斯和夏可可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祠堂外,从一扇破损的窗户纸洞口向里窥探。
祠堂里,他们见过的供奉祖宗牌位的长条供桌已经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朱砂和墨线画出的诡异法阵。法阵的正中央,站着陈浩。
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式女士旗袍,那款式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了。衣服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邪。
村长就站在法阵的边缘,他脱掉了白天那身朴素的农民衣服,换上了一件深色的长衫。他一手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青铜铃铛,另一只手则攥着五束黑漆漆的、像是头发编织成的绳索。
仪式开始了。
村长没有念诵什么复杂的咒语,只是用沙哑的嗓音,反复吟唱着一个名字。那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像是鬼魂的叹息。
随着他的吟唱,他开始摇动手中的青铜铃铛。
“叮……叮……叮……”
那铃声很沉闷,一点也不清脆,听起来就像是干枯的骨头在互相敲击,一声声,直接敲在人的心坎上,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冷。
铃声响起的同时,站在法阵中央的陈浩有了反应。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紧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情。但很快,痛苦又被一种迷离和陶醉所取代。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然后,那只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以一种极其熟练且娇媚的姿态,轻轻翘起了兰花指。
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已经彻底没有了男性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妩媚、贪婪、又带着一丝初生般好奇的目光。
那个“她”,似乎正在适应这具新的身体。
村长看到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加快了摇铃的速度,然后抓起那五束黑色的缠魂丝,快步走向法阵,将它们分别系在了陈浩的双手手腕、双脚脚踝,以及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仪式只剩下最后一步。
村长那双浑浊而狂热的眼睛,转向了放在大厅中的五口棺材。他从供桌下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一步步地,朝着第一张棺材走去。
就在村长手中的刀即将刺下的那一刹那——
“砰!”
一声巨响,祠堂那两扇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之中,夏可可和亚当斯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祠堂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村长高举着刀的手臂僵在半空。
而站在法阵中央的陈浩,或者说,是占据了他身体的那个“她”,则猛地转过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那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女性化的怨毒,让人头皮发麻。
叮当一声,村长手中的青铜铃铛掉在了地上,古怪的铃声戛然而止。整个仪式的诡异氛围,像是被这粗暴的闯入硬生生砸碎了。
“你们……你们这两个外乡人!”村长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夏可可,声音嘶哑地吼道,“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你的大事就是杀人吗?”夏可可手里握着一根从院墙边顺手抄来的木棍。
亚当斯说村长是人,用人的办法解决就行了,不需要牵扯到其他东西。
铁棍和木棍之中,夏可可选择了木棍。
亚当斯则上前一步,用一种带着嘲弄的语气说:“老家伙,别白费力气了。时辰已过,仪式已经被打断,你复活她的美梦,已经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