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她的意志坚毅如铁,愈发坚韧
她无法如常下地行走,便让凌烨在卧榻旁设了一张小案,堆满了王府的账册、京中各方势力的关系图谱,以及凌烨暗中送来的密报。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如同她前世操作最精密的医疗仪器,将零散的信息一点点拼接、分析。
“王爷,”这日,她指着关系图谱上“太医署”三个字,“太后深居宫中,当年之事,经手之人除了已死的敬安侯和钱管事,最可能的知情人,便在太医署。
母亲当年‘病逝’,必有太医诊脉记录。还有,当年伺候母亲的旧人,以及……柔妃娘娘身边的人。”
凌烨坐在她身侧,闻言眸光一凛:“太医署看管严密,旧档更是难以接触。至于宫中旧人……多年过去,或被清理,或已凋零,寻找不易。”
“无需我们亲自去找。”云舒指尖轻轻点着图纸,“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陛下主动下令,彻查旧事的契机。”
凌烨瞬间明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医术,便是契机。”云舒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我重伤难愈的消息,想必已传遍京城。若此时,宫中某位地位尊崇、且与太后不甚和睦的贵人‘恰好’染上疑难杂症,太医院束手无策……陛下是否会想起我这位‘神医王妃’?”
“引蛇出洞,再借力打力。”凌烨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激赏与心疼,“但你的身体……”
“开方问诊,无需动刀见血,尚可支撑。”云舒微微一笑,带着一丝狡黠,“而且,这也是赚取功德的好机会。”
正如她所料,机会很快送上门来。
三日后,皇帝凌宏最疼爱的小女儿,年仅六岁的永乐公主,突发急症,高热不退,浑身起满红疹,啼哭不止,太医院众太医会诊后皆摇头,言称病症古怪,似痘非痘,似疹非疹,用药皆不见效,公主已渐有衰竭之象。
凌宏忧心忡忡,皇后更是哭成了泪人。就在此时,夜王凌烨“适时”递牌子入宫,沉痛禀报王妃云舒伤势稍稳,听闻公主危殆,感念陛下恩宠,愿拖着病体,勉力一试,或有一线生机。
病急乱投医。纵然对云舒的状态心存疑虑,但爱女心切的皇帝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下旨,宣夜王妃即刻入宫。
云舒是被软轿抬进永乐公主的寝宫的。她脸色苍白如纸,裹着厚厚的狐裘,靠在凌烨怀里,气息微弱,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下一秒就要香消玉殒。
然而,当她的手指搭上小公主滚烫的手腕时,那专注而清冷的眼神,瞬间让焦躁的帝后二人莫名安心了几分。
片刻后,她收回手,声音虽轻却清晰:“陛下,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公主并非天花,亦非寻常麻疹,而是误食了某种与西域香料相伴而生的毒蕈,引发的‘赤焰蕈症’。此症凶险,在于其热毒内蕴,外发红疹,若误用寒凉之药强行退热,反而会将热毒逼入心脉。”
她精准地说出了公主发病前偷吃了几块西域进贡的、用特殊香料熏制过的糕点的细节,令帝后大吃一惊,彻底信服。
“请备笔墨,再取烈酒、银刀、灯烛。”云舒吩咐道。
她让人扶起昏迷的小公主,用银针极其精准地刺破她十指指尖,挤出数滴紫黑色的毒血,又用烈酒擦拭公主周身大穴,最后开了一剂药方,药材并不稀奇,但配伍和煎煮方法却极为刁钻。
整个过程中,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几度微晃,全靠凌烨在身后支撑。但她下针的手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初。
两个时辰后,灌下汤药的小公主高热渐退,呼吸趋于平稳,身上的红疹颜色也开始转淡。
帝后大喜过望。
“皇弟,朕欠你与弟妹一个天大的人情!”凌宏激动地拍着凌烨的肩膀,看向云舒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惊叹。
云舒虚弱地笑了笑:“陛下言重了,救治公主是臣妾本分。只是……”她适时地咳嗽了几声,面露难色,“臣妾此番动用针术,牵动旧伤,恐需更珍贵的药材调理……听闻太医署库藏丰富,或有年份极久的血参或玉髓芝……”
“有!朕这就下令,太医署所有药材,任弟妹取用!”凌宏毫不犹豫,立刻下令,“王院判,即刻带夜王妃去太医署库房,王妃所需,一概满足,不得有误!”
云舒在凌烨的搀扶下,“艰难”地跟着太医院院判前往库房。
一进入那弥漫着药香的重地,云舒的精神为之一振。她一边看似随意地挑选着调理身体的药材,一边状若无意地与年迈的王院判闲聊。
“院判大人执掌太医署多年,想必见过无数疑难杂症。不知可曾见过类似‘烬相思’那般阴诡的奇毒?”她声音微弱,仿佛只是好奇。
王院判身体猛地一僵,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惧,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王妃……从何处听得此毒名?此乃宫中禁忌,莫要再提,莫要再提啊!”
他的反应,与孙邈如出一辙!
云舒与凌烨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了然。她不再追问,转而叹道:“也是,想必是些以讹传讹的东西。只是我此次重伤,深感生命脆弱,想到母亲当年亦是缠绵病榻而逝,心中感伤罢了。”
王院判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几分同情:“王妃节哀。云夫人当年……唉,确是可惜了。”他话中有话,却不敢再多言。
云舒没有再逼问,她知道火候已到。她借着挑选药材的机会,目光飞快地扫过库房内分类标注的旧档箱箧,将“永熙八年至十年”(即云舒生母病逝前后)的标签牢牢刻在脑海里。
目的达到,她“体力不支”,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凌烨身上。
凌烨会意,立刻向王院判告辞,带着挑选好的药材和“虚弱不堪”的王妃,离宫回府。
马车上,云舒闭目养神,唇角却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脑海中,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机械音久违地响起:
叮!救治皇嗣,功德+500。
叮!获悉关键线索,功德+100。
功德值:600\/。系统休眠状态解除,进入低功耗运行模式。基础医疗扫描功能恢复。
系统,终于回来了!
虽然只是最低限度的恢复,但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开始。更重要的是,她确认了太医署旧档中必有线索,并且,王院判是知情人之一!
而与此同时,夜王府地牢深处。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关押孙邈的院落,将一枚小小的、染血的银锁,放在了孙邈的门前。
那是他小女儿周岁时,他亲手戴上的长命锁。
孙邈清晨发现时,整个人如遭雷击,颤抖着拾起那枚染血的银锁,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他死死攥着那枚锁,指甲掐入掌心,鲜血淋漓,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湮灭,转化为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疯狂的恨意。
萧墨白!你好狠的手段!
他原本还存有一丝家人或许只是被控制、尚有生机的幻想,此刻已被彻底碾碎。
当凌烨派出的暗卫终于查探到消息,确认孙邈老家早已人去屋空,并有明显清理痕迹时,他们发现,孙邈的态度变了。
他主动要求见王爷。
他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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