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悠悠,在苍茫的戈壁滩上回荡,带着几分孤寂,几分坚定。风沙如同永不疲倦的画笔,将天地涂抹成一片昏黄。云舒坐在微微摇晃的驼轿中,一袭素雅的月白医者常服,以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明眸。她望着轿外不断后退的荒凉景致,心中那份对凌烨和宸儿的思念,如同涓涓细流,在心底无声流淌,却并未动摇她前行的意志。
孙邈扮作老仆,骑马跟随在轿旁,不时低声提醒着路途注意事项。玛依拉安排的几名护卫则分散前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队伍中还混入了数名气息内敛、行动矫健的“伙计”,正是凌烨派出的“夜枭”暗卫。
越是靠近精绝国境,气氛便越发凝滞。沿途遇到的商队寥寥无几,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忧惧。关卡盘查变得异常严格,守卫士兵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与排斥。幸而云舒“神医苏云”的名帖以及恰到好处的“吊唁”理由,加上一些打通关节的银钱,队伍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边境,踏入了精绝国的土地。
精绝国相较于沿途的荒凉,绿洲面积更为广阔,水草丰美,但其都城“尼雅”却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沉闷之中。城墙高耸,守卫森严,进城之人皆需经过反复盘问。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即便有,也多是低头快步而行,少了西域常见的喧闹与活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云舒的驼轿在城门口接受了最为严格的检查,那些士兵甚至掀开轿帘,仔细打量了她片刻,目光在她清丽脱俗的气质上停留良久,方才狐疑地放行。按照计划,他们没有前往驿馆,而是在城内一处相对僻静、但消息还算灵通的客栈住了下来。
安顿好后,云舒便以“听闻国主新丧,特来吊唁并行医济世”为由,向王宫递了名帖。她深知,能否接触到权力核心,这第一步至关重要。
等待回应的日子并不轻松。云舒并未闲着,她让孙邈以采购药材为名,外出打探消息,自己则偶尔在客栈附近为人义诊,一方面积累声望,方便后续行动,另一方面也能从市井流言中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
从零星的交谈和孙邈带回的情报中,他们拼凑出一些情况:老国主死得突然,官方说法是急症,但民间多有“中毒”的窃窃私语。新主乌兹曼继位后,手段强硬,提拔了不少亲信,尤其是对一支被称为“黑影卫”的神秘力量极为倚重。城中戒严,对中原人格外警惕,已有数支中原商队被以各种理由驱逐或扣押。
“王妃,”夜深人静时,孙邈低声禀报,“老朽在药市听闻,王宫近日确实在秘密采购一些特殊的药材,其中几味,常用于配置……控制心神的药物。”
云舒眸光一凝,心中愈发确定老国主之死绝非自然。乌兹曼与幽冥宗勾结,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王位,更可能是在进行某种危险的尝试。
第三日,王宫终于来了回音。来的并非宫中内侍,而是一名身着华丽锦袍、神色倨傲的官员,自称是乌兹曼国王的堂弟,负责接待外国使臣与贵客。
“苏神医远道而来,陛下甚为感念。”那官员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在云舒身上逡巡不去,“只是国丧期间,诸事繁忙,陛下暂不便亲自接见。特命本官在府中设宴,为神医接风洗尘,还望赏光。”
不是王宫,而是王府私宴?云舒心中警铃微作。这看似给了面子,实则将她隔绝在王宫权力核心之外,更方便他们掌控和试探。但她面上不露分毫,依旧保持着医者的温和与淡然:“大人客气了,苏云恭敬不如从命。”
是夜,云舒只带了孙邈和两名扮作随从的“夜枭”暗卫,前往那位王爷的府邸。王府灯火通明,守卫林立,气氛比之外面更加森严。
宴无好宴。厅堂之内,丝竹管弦虽奏着靡靡之音,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压抑。作陪的除了那位王爷,还有几位精绝贵族,以及……两名坐在角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袍人!他们虽未言语,但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始终缠绕在云舒身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位王爷开始旁敲侧击,询问云舒的来历、师承,以及为何会选择在此时来到精绝。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
云舒早有准备,对答如流,言辞恳切,只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醉心医术、游历四方、恰逢其会想要尽一份心意的医者。她言语间不着痕迹地展示了对各类疑难杂症的见解,甚至当场为一位作陪的、患有隐疾的贵族开了方子,其精准的诊断与独特的用药,让在场几位懂行的不由动容,倒是为她“神医”的身份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然而,那两名黑袍人始终沉默,他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灵魂。云舒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带着阴冷窥探意味的精神力,正试图悄无声息地接近她。她心中冷笑,体内楼兰血脉微微流转,一股温和而纯净的生命气息自然护住心神,将那窥探之力于无形中化解。
那两名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宴会持续到深夜,表面上宾主尽欢,实则暗流汹涌。离去时,那位王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苏神医医术超群,令人佩服。如今都城之内,亦有诸多百姓受病痛所扰,神医既有一片仁心,不如暂留些时日,悬壶济世如何?本王可为您提供一切便利。”
看似好意挽留,实为软禁监视。
云舒心知肚明,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王爷美意,苏云感激不尽。医者本分,自当尽力。”
回到客栈,屏退左右,云舒独坐窗前,望着窗外尼雅城清冷的月色。初入精绝,便已感受到四面楚歌之势。乌兹曼和幽冥宗显然对她充满了怀疑与戒备,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仿佛能从中汲取到远在边境的那份坚定力量。凌烨……你现在如何了?可知我已深陷这龙潭虎穴?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凌烨在外部的压力也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冲突。
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两名黑袍人身上,就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精绝王庭之内,那细微的裂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