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殿下以为,她是怎么脱身出来的?”萧珩应声反问,瞳底压抑着的霜色愈渐凉上了几分。
姬明琮闻言木愣愣地睁圆了一双眼睛,他也不清楚自己这究竟是恐惧还是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
“难道……难道她不是被你们萧家留在京畿的驻军救出来的吗?”
“嗤——”听见这话,萧怀瑜禁不住敛着眉眼,低泄出一声极冷的嗤——那笑中带着些许嘲弄:“这种话……”
“这种话也就只有您这样被人保护得太过天真的人会相信。”
“实话告诉您吧,二殿下。”重新抬起眼来的萧珩慢慢绷紧了唇角,“殿下当年是自己凭着一把生了锈的短剑,硬生生杀出来的。”
“——她是自己想法子杀出的重围。”
“她、她自己?”于是姬明琮闻此怔愣迷茫得愈发厉害,“她是凭自己……凭自己杀出来的?”
“可、可是,可是她那时还只是个刚七岁的孩子啊——而且、而且你们萧家不是已经奉旨派了兵马去救人吗?”
“当日萧家的确是派了人去。”萧怀瑜的两眼黑洞洞的,像藏着两道墨似的渊,“但此事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
“总之,等到微臣收到自京中传来的命令,即刻带兵赶到那座道观的时候,殿下就已经一个人杀出来了。”
“——我们所有人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晚到了那半日。”
所有人都……正正好好的晚到了半日?
姬明琮的瞳孔骤然紧缩,某种令人悚然的彻骨寒意刹那爬满了他的背脊,登时冲得他脑仁都跟着生出了阵阵的麻木。
他不记得自己那日是怎样走出的定北将军府,他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登上马车之后,所做下的第一件事,便是立马抓紧了府上侍卫的衣袖:
“快,你快去请王先生过来……”
*
四月十一,夏至。
因着帝王下令将今年的夏至游湖与宸宁公主的接风宴办在一起的关系,今日的积翠湖内外显得格外热闹。
受邀前来与会的世家小姐公子们一早便登上了湖中备好多时了的画舫,连带着那湖水两岸也挤满了想要跟着凑个热闹、趁机讨个彩头的八方游人。
初夏时节,辰时湖上吹绞起来的清风里,已然带上了一线半温不寒的暖意,日色透过薄烟在那水面上打出大片粼粼的光辉,那影子又恰映得那画舫船头,一群正嬉闹闲聊着的姑娘们的裙摆,缥缈得犹如天上云雾。
“欸,你们知道么,听人说,陛下这次为了给那个宸宁公主办好今儿的这场接风宴,不光请上了成王府,还派了整个礼部和五城兵马司从旁协助呢!”扶栏边上,一小姐故作神秘地拿团扇轻掩了半张面皮,边说边笑嘻嘻高扬了贴了珍珠钿子的眉心,“好么,我在京中长了这十八年,还真是从未见过有谁能有这样大的阵仗!”
“嗨呀,瞧你这在家里待的,消息滞后了都不知道——今儿这阵仗哪里算大?”旁边另一位姑娘循声抿嘴浅笑着接过话茬,“真要说大,那肯定得是三月三上巳那会,那位殿下刚回京时的阵仗才叫大呀!”
“什么二殿下在前开道,禁军统领一路跟随的,那厌翟车刚过了城门那会,还有禁军专门帮着人家驱散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呢!”
“不过话说回来,令韫,你今天的话怎的这么少?姐妹们都唠半天了,也不见你吭个声。”那敏锐觉察到崔令韫今日异常沉默的姑娘转头看向角落里,险些将羽扇杆子都攥出了个窟窿的二八少女,“来一起聊聊嘛——你对那位宸宁殿下又有些什么看法?”
“看法?”冷不防被人点了名号的崔令韫闻声挑眉。
她几次差点没能收得住扇中毒针,面上却照旧端着那派对一切都不大放在心上高傲与轻蔑:“不过是一个……在安福寺里养了八年才凑合着保住性命的病秧子罢了,也值得我对她生出什么看法?”
“倒是你们,这么一点的小事也能在这念叨半天,真是有够无聊。”
“——还不如趁早想想待会要对一首什么样的诗,能不能把今年最大的那个彩头赢下来。”捏着那羽扇的姑娘垂了眼,细密的鸦睫恰掩去了她瞳底飞纵而过的一缕挣扎。
——当众说他们家殿下坏话这事对她而言,委实还是忒痛苦了些,但想到这是临行前,殿下千叮万嘱留给她的一项任务,她就不得不隐忍着,勉强跟着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们继续掰扯着废话。
……算了,谁让她八年前,也是这群“小丫头片子”里面的一员?
费劲哄好了自己的崔令韫扁了扁嘴,方才那催着她开口的小姐听罢,当即半是歆羡、半是阴阳怪气地轻轻抚了掌:“哎呀,哎呀,不愧是新任大理寺卿家的小姐,我们令韫这说起话来,底气果然和大家都不一样。”
“咱们可不敢……”
“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小姐捏了扇子,正说话间,身后却陡然响起来道干净又清越的、少女的声线。
众人循着那动静传来的方向回过头来,便见一身竹月(颜色)长裙的姑娘,正笑吟吟地与她们打着招呼。
“那边新上来几碟子才出炉的点心,大家可要去用一些?”姬明昭含笑半弯了一双眼睛,姑娘们见状忙不迭收了面上或是促狭、或是看热闹的笑,规规矩矩地与人福身行过一礼。
“臣女参见宸宁殿下。”她们几乎是只一瞬便又变回了那个被人精心培养出来的、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神情端方得浑不见有那会半点的放纵轻佻。
姬明昭见此亦自是装作全然没听见她们适才的排揎似的,一面趁着众人不备,飞速给崔令韫递去个安抚的眼神:“今儿是游湖诗会,大家都不必这般拘谨,快免礼罢——”
“所以,这会可有人愿意陪本宫去尝尝点心?”
她话毕满目期待地等候起众人的答复,几个家世稍次一些的姑娘们闻此,心下都忍不住生出了些许动摇——毕竟,无论那人的身子骨究竟是好是坏,她都是帝后所出唯一的一位掌上明珠,倘若她们能与她打好了关系,那对她们自己的家族而言,也必然是有益无害。
姑娘们思索着犹豫起来,正当这几人迟疑不决的时候,平素在其间说话颇有些分量的崔令韫却率先起身开了口:“不必了。”
“多谢殿下的好意,但臣女等,一时还不大想吃点心。”
? ?我不行了我昨晚头发没干透睡觉,今天起来心悸 头疼干不动了,明天补觉正常日四,后天周六我上午爬起来去图书馆日六试试吧我没招了,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