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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吼声中满带着极致的惊恐与愤怒,愤怒之下又悄然夹杂了一线少女听不懂的异样凄厉。

任由那颠簸几乎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彻底栽出了画舫的姬明昭只觉手上一道巨力传来,眼前陡然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咚——”

下一瞬,巨大的重物落水声自她身后倏然响彻,她定定转过头来,黑凌凌的眼瞳中写满了迷茫与错愕。

——在刚刚,她即将跌到水里去的那个瞬间,萧珩冲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凭着自己习武多年练就的强健体魄,又借着巧劲儿将她甩回了画舫,而他自己……他自己掉到湖中去了?!

跌坐在船头的少女诧异又懵懂地睁大了眼睛——她猜到了他会赶过来救她……但她从没想过他会这样救她!

她以为他会和十年前一样……等她掉进了水中再来救她;或是他再机灵一些,手脚麻利一点,能赶在她完全跌进湖里之前,把她拖拽着再拉上来——她独独没有想过,他竟会是为了救她,而将自己扔进了这一眼望不见底的湖水里!

姬明昭怔怔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方才那湖水只浸润上了她几缕垂落的发梢,甚至都不曾打湿她的裙摆。

于是她死死盯紧了那犹自翻涌着水花的积翠湖面,平素虚假惯了的担忧声里,也不免多上了那么三两分的真心实意——

“萧怀瑜……萧公子,萧公子你没事吧?!”少女张皇无措地惊叫着,喉咙中裹挟着一缕她自己都未能觉察到的焦急。

她扶着那画舫上的木质矮栏,手忙脚乱地想要去翻开那一重重的湖水。

慌乱中,有一人游鱼般破开了水面。

他头顶的玉冠早在跌进水中的那一刹,便被湖水冲撞得崩了个七零八碎,散乱又湿透了的长发丝丝缕缕地贴在他的面上,映着那身被水自绛色洇成了麒麟竭的广袖长衫,衬得他凄艳得如同刚被捞上来的鬼。

“萧公子……快上来。”姬明昭见状愣了愣,遂连忙伸手试图将那落进水里的人重新拉上船板。

孰料萧珩闻此却不曾说话,更不曾抬手搭上她的指头——他只沉默着仰头深深望了她一眼,继而攥紧了面前褐色的栏杆。

他的双唇被自己紧抿成了一派霜色,瞳底却漆黑得如蕴浓墨。

少女未曾注意到他手背上因用力而绷起的道道青筋,亦不曾觉察到他那已尽失了血色的嘴巴——她只看到他眼中翻滚着的、浑然压抑不住的滔天怒意,一时竟不由得有着须臾的恍惚。

萧怀瑜……好像真生气了。

且这股火来得比上回还要更凶猛一些。

可他这又是在气些什么呢?是气她把他骗下了水……还是在气她为了诈他,不惜真敢把自己扔出船外?

冷不防意识到少年人可能在气些什么的姬明昭面色无端苍白起来,失神间,那人已然撑着围栏,出水翻身上了船板。

站定后的萧珩仍旧是半点余光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他只绷着脸在少女面前微微顿了一息,而后便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进了画舫内,某个专供人梳洗更衣的小房间里。

……就为了这么一点事,她竟然真敢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

姬朝陵的那些筹谋与她有什么干系?刚刚明明她再多问一次,他就要改口了……她又何必要与他作这么一出大戏!

将自己锁进小屋里的少年蹲坐下来,十指插进头发里,止不住地大口喘了气。

——那积翠湖的湖水比之宫里的水池深了不知凡几,连他这样好的水性掉下去,都免不了要呛进去两口水,她今日穿的衣裙何其繁琐……若真掉了下去,又岂是呛那几口水便能了的事?

疯了……他简直是要疯了……他简直是快被她逼疯了!

萧珩颤巍巍地将头埋进两臂之间,被水浸透后发了冷的衣袖湿涝涝贴上了他的面皮,反让他的脑子略微清明了几分。

他就那样蹲坐在屋内缓了许久,直到呼吸逐渐恢复了平静,方勉强撑着一旁的小案站起身来,换过了衣裳,又佯装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推开了屋门。

彼时那湖上的变故已接近了尾声,数十名狠厉善战的“刺客”几经挣扎,亦终究为五城兵马司的一众兵士们生生擒获。

“……用我帮你绞绞头发吗?”少女迟疑又稍带着些别扭的声线骤然响在身侧,萧怀瑜循声转眸,便见姬明昭半抿着嘴巴站在那里,目光却游移着不敢看他,顾自一个劲儿地飘向了窗外。

“……”少年人的唇瓣动了动,他本想冷声道一句“不必”,不想这一张嘴才发现他那喉咙竟已又涩又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由是他索性不再理她,任着那胸中的火气放纵着与她生了闷气。

那边的少女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答复,自知他这是真气得狠了,亦干脆闭口缄默着,抱着只茶盏,抄手坐到了一边。

整个画舫内的氛围就这样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彻底安静下来,不多时那船只重新为人开动,片刻便又抵了岸。

自以为是“劫后余生”的公子小姐们上岸后就绷不住又哭又叫地挤成了一团,萧珩却在确认过今日应当不会再有其他情况以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岸边。

“萧……”落了地的姬明昭原想再拦他一番,哪想一回头却只瞧见了少年人浑然不带分毫留恋的背影——她心中原本残存着的些许愧疚在刹那之间散了个一干二净,转而变成一股股无名的、直冲她头顶天灵的火气。

她觉着自己那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姬朝陵想趁机收拾了成王和礼部,那就必然要有人在这场“刺杀”里略微做出些“牺牲”。

且她既敢放任着自己落进水里,那她本身必然是不怕水的——她不就是借着由子顺便多诈了他这么一手吗?

他又凭什么与要她置气!

越想越觉着满腹怒火难以压制的姬大公主气鼓鼓绷直了唇角,与此同时,比各家的马车更快一步抵至积翠湖边的,却是帝王的轿撵。

听了这消息便“匆匆”赶来、看似是急得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拾掇妥当的姬朝陵大步下了马车,他瞅着地上那跪得面如土色、抖若筛糠,姿态狼狈非常的成王与礼部的一众臣子,张口便是一声怒喝: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