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瞧着那白白胖胖、裹着糖霜的米花糖,笑着从中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甜香酥脆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这米花糖看着就费功夫,”她抬眼看向陈博文,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谢意,“想必不便宜吧?陈大哥真是大方。”
陈博文被苏青夸得脸上泛起一层薄红,憨厚地挠了挠头,手指卷着衣角,声音也低了几分。
“就是块零嘴,不值当什么,你们爱吃就好。”说着,眼角的余光又忍不住偷偷瞟向苏晚,见她正低头抿着唇笑,耳根子也跟着红了起来。
陈掌柜将这细微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只当作没瞧见,转头对几人道:“这天色越发沉了,街上也渐凉,别在外面多待了,我先安排你们姑娘俩的住处。”
“不用麻烦陈叔了,”苏青连忙摆手,“我和姐姐今晚住云来客栈,包房都定好了。”
陈掌柜一听是云来客栈,就放了心。
那客栈在县城是出了名的稳妥,掌柜的为人实在,住客也多是体面人。
“他们家确实不错,吃住都周道,你们住那儿我放心。走,我送你们过去。”
一路走着,陈掌柜和苏青在前头闲聊些镇上的琐事,陈博文和苏晚则默默地跟在后面。
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拉长了两道并肩的影子,偶尔有风吹过,带起苏晚鬓边的碎发,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发梢,身旁的陈博文便悄悄放慢了半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到了云来客栈门口,红灯笼在门楣上轻轻摇晃。
陈博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将手里的油纸包往苏晚面前递:“这米花糖你拿着,夜里要是饿了,能垫垫肚子。”
苏晚的脸“腾”地又红了,双手在身前绞了绞,小声道:“我不要,瞧着就花了不少钱,你拿回去吃吧。”
“我不爱吃这个,”陈博文把油纸包往她手里又送了送,语气带着点执拗,“我一个大男人,哪吃这些甜腻东西,就是特意给你买的。”
两人你推我让,油纸包在中间来回递了两回,苏青在一旁看得好笑,忍不住开口打趣:“姐,陈大哥,你们再这么推下去,怕是等不到天亮,这米花糖都要被夜风卷跑了。”
苏晚被说得不好意思,抿着唇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纸包的温热,轻声道了句“谢谢”。
陈博文这才松了口气,嘿嘿笑了两声,挠头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陈掌柜见状,便对苏青姐妹道:“那你们早些歇息,有事明日再寻我们说。”又转头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走?”
陈博文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父亲离开,走了几步,还回头望了一眼,正撞见苏晚抬眼,两人目光一对,又慌忙错开,各自红了脸。
刚关上门,苏青就像只灵巧的小兽,猛地扑过去抱住了苏晚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促狭:“姐,老实交代。”
苏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手里的油纸包都晃了晃,拍着胸口道:“交代什么呀?吓我一跳。”
“还能有什么?”苏青故意拖长了调子,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苏晚的脸颊。
“你跟陈大哥刚才那模样,走个路都恨不得踩着对方的影子,是不是……你也对他上心了?”
这话一出,苏晚的脸“腾”地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是抹了层胭脂。
她嗔怪地伸手捏了捏苏青的脸蛋,指尖带着点微热的温度:“你个小丫头片子,嘴里没个正经,说这些不嫌臊得慌?我……我才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脚却像生了根似的,不好意思地往床边挪,手还下意识地绞着衣角。
苏青哪肯放过她,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挨着她坐下,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哦?这么说,你对陈大哥是半分意思都没有了?”
苏晚没应声,只是低着头,眼神落在床沿的木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青见状,故意板起脸,扭过身子对着墙:“那行,明天一早见了陈叔,我就跟他说,我姐对陈大哥没感觉,让他们别再惦记了。”
“哎?”苏晚这下急了,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为什么要跟陈叔说这个呀?”
苏青憋着笑,故意不看她,声音闷闷的:“不告诉你。”
“好妹妹,好青青,”苏晚这下可坐不住了,急忙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语气里带着点恳求,“你就告诉我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心里头突突直跳,刚才陈掌柜跟苏青在前头走了那么久,难不成是说什么了?
见她急得鼻尖都沁出了细汗,苏青才转过身,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谁让你刚才嘴硬呢?”她清了清嗓子,把方才陈掌柜的话拣要紧的说了一遍,“陈叔问你有没有定亲,还说……陈大哥瞧着是喜欢你的。”
苏晚的心跳得更快了,手里的油纸包被捏得微微发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小声道:“我……我对陈大哥是有那么点好感,他人是挺好的,又实在……可女子嫁人,哪能自己说了算?总得爹娘做主才行啊。”
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少女的羞涩,又藏着几分对未来的忐忑。
苏晚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她倒是没料到,不单是陈博文对自己有几分意思,连陈掌柜竟也留意到了这层,还特意托苏青来问。
这份突如其来的看重,让她心里既有些微的慌乱,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甜。
可转念一想到家里的光景,那点甜意就像被冷水浇过,瞬间凉了下去。
她垂着眼,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可陈家多好啊,在县城有铺子有房子,日子过得踏踏实实的。咱家呢……就那穷模样,连块像样的地都没有,我爹他又是那个性子……我怎么配得上人家?”
说到这儿,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指尖用力到泛白:“我怕……怕人家家里只是一时兴起,也怕真要是成了亲,我这样的出身会被人笑话,给陈家添堵,也给你添麻烦。”
苏晚说着,肩膀微微垮下来,方才被陈博文那点殷勤撩起的暖意,此刻全被现实的顾虑压得沉甸甸的。
她不是没动心,只是悬殊的家境像一道无形的坎,横在眼前,让她不敢往前多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