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看着亲爹那股子急劲儿,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解释:“爹,人家老板的车本就不宽敞,说好了只捎带俺跟姐姐,多个人确实坐不下。再说了,俺们约好是去看盖房的材料和工匠,都是正经事,都是县城有名人,哪能随便骗人呢?”
苏大强脖子一梗,急得直搓手:“那也不成!你们俩丫头片子,到了县城那花花世界,两眼一抹黑,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爹虽没去过县城,但走南闯北的道理懂,有个大人在身边,总归能壮壮胆,帮你们拿拿主意。”
他说着,眼睛里那股子向往劲儿更盛了,仿佛去县城这事儿,比盖房还让他上心。
旁边的老爷子捻着胡须,慢慢点了点头:“你爹这话在理。他平日里是糙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大人,能镇住场面。你们姐妹俩年纪轻,又是女娃,独自去县城确实不妥当。这世道,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苏大强一听老爷子都帮腔,立马来了精神,头点得像拨浪鼓:“就是就是!爹跟着去,啥也不用你们操心,问路、搬东西,爹都行!”他一边说,一边挺了挺腰板。
苏青看着父亲那副既急切又带着点孩童般期盼的模样,只能无奈的叹气。
“爹,这次是真的没法带您去,跟陈掌柜说好了的,多一个人都不方便。”
苏青拉着父亲的胳膊,软声劝道,“等这事儿了了,咱家里有牛车,到时候您想啥时候去县城,咱就啥时候去,我陪着您逛个够,成不?”
这次跟着陈掌柜去县城,是要做笔私下交易,关乎家里往后的生计,姐姐知道底细倒无妨,父亲这性子太容易咋咋呼呼,万一漏了风声可就糟了,还是瞒着他稳妥。
苏大强还想争辩,嘴一撇就想耍赖,苏青赶紧补了句:“我到了县城,给您买那最出名的糖糕,就是镇上都少见的那种,再给您捎两斤好烟叶回来,成不?”
一听有糖糕和烟叶,苏大强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咂咂嘴,又哼唧了两声:“那……那你们可得说话算话,以后必须跟我一起去县城,让我也见识见识大地方的光景。”
“一定一定。”苏青和旁边的姐姐赶紧应下,这才把苏大强安抚住,让他不再纠缠。
这事儿暂了,苏青转头找到苏大勇:“大伯,明天劳烦您送我们姐妹俩到镇上,我们跟陈掌柜约在镇口碰面。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半下午,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去镇上接我们一趟。”
苏大勇是个实在人,当即拍着胸脯应下:“这有啥麻烦的,都是自家人。你们放心,明儿一早我就套好车,保准耽误不了事儿。”
苏青选他护送,也是存了个心眼。
那徐财主刚才走时脸色阴沉得吓人,瞧着就不是善茬,保不齐会在半路使绊子。
苏大勇为人稳重,又是庄稼汉出身,力气大,路上真要是遇到啥状况,也能有个照应。
她这担忧并非多余。
另一边,徐财主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越想越觉得苏青那丫头碍眼,竟敢当众驳他的面子,还撺掇着家里人跟他作对。
他在屋里踱了几圈,猛地停下脚步,冲管家厉声道:“去,让底下人明儿一早去村口守着,要是看见苏家那两个丫头片子要出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我拦住!俺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去县城搬救兵!”
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应声下去安排。
夜色渐深,村子里静悄悄的,谁也没察觉,一场暗地里的较量已悄然酝酿。
可任凭他们算计得再周全,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天刚蒙蒙亮,东边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苏大勇已和老爷子赶着牛车,不紧不慢地出了村口。
车轮碾过带着露水的泥土路,发出轻微的“轱辘”声,在这寂静的清晨里,几乎不引人注意。
此时,蜷缩在村口柴火堆里的那个下人,正睡得昏昏沉沉。
昨夜守到后半夜,眼皮子早就打架,好不容易才靠着柴火堆眯过去,这大清早正是困劲儿最足的时候。
他耳朵里隐约飘过一点动静,却只当是风吹草动,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压根没往心里去。
这头,徐财主在家里坐立不安,越想越觉得该亲自去村口看看才放心。
等到日上三竿,日头都晒得人脊背发烫了,他才带着管家急匆匆赶到村口,一眼望去,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徐财主心头火起,几步冲到柴火堆前,一把将还在打盹的下人从草堆里薅了出来。
那男人睡得迷迷糊糊,头发乱得像鸡窝,满脸褶子都带着没睡醒的困顿,揉着眼睛嘟囔:“咋了?这才刚睡下没一会儿……”
眼睛刚掀开一条缝,还没看清眼前的人,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打得他脑子嗡嗡直响。
“你这个废物!”徐财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俺让你在这儿盯着人,人呢?!”
他早上在村里转了一圈,早就从相熟的村里人嘴里套出话来,家那丫头片子,天不亮就坐牛车出村了!
那下人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人?没人来啊!小的一直在这儿守着,眼睛都没敢多眨……”
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打得他嘴角都见了红。
“守个屁!”徐财主怒吼道,“人家早就走了,你倒在这儿睡大觉!把他给我拖回去!”
他转头冲管家吼道,“赶紧派人去镇上找!就算把镇子翻过来,也得把那丫头给我拦下来!”
管家哪敢耽搁,连忙指挥着其他人拖走还在发愣的下人,自己则急匆匆去安排人手,朝着镇子的方向追去。
徐财主站在村口,望着通往镇上的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现在他只能祈祷苏家那丫头昨天说那话只是骗一骗他而已,他不涨租子了。
那些个当兵的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那租子才几个钱呀,当兵的来那可得刮他一层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