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强!你们苏家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动手打人?真当俺徐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他一边护着浑身湿淋淋、还挂着痰迹的徐大宝,一边冲着苏大强怒吼,“不就是提亲吗?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便说句话,动手算什么本事!”
被拦开的徐大宝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爹!别拦着!俺要打死这老东西!还有那臭丫头!敢泼俺脏水,俺饶不了他们!俺要让他们苏家永远翻不了身。”
苏大强站在原地,胸膛因为刚才的怒气还在起伏,冷冷地看着这父子俩:“是你们先上门来胡说八道,欺负俺闺女!真当俺苏家没人了?再敢放一句屁,这桶水还算轻的!”
此刻的苏大强,脊背挺得笔直,像棵骤然被风催醒的老树,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憨勇,看得苏青心里头一阵发酸,又有些异样的触动。
她刚到这个家时,眼里的苏大强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整日里不是躲懒就是念叨着嘴里的吃食,甚至会跟孩子们抢那点有限的口粮,那时只觉得他实在不配当爹。
可眼下再看,这个让人觉得不靠谱的男人,在女儿被人欺辱时,能毫不犹豫地拎起脏水桶护在前面,能红着眼跟比自家势大的徐财主叫板。
他或许没本事,或许一身毛病,却从未想过把孩子卖了换钱,面对有钱人的欺压,也没弯下腰去阿谀奉承。
这份笨拙的护犊之情,像颗石子投进苏青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苏青望着父亲略显佝偻却此刻格外可靠的背影,目光里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柔和与认可。
老爷子在一旁沉着脸,沉声喝道:“都给俺住手!像什么样子!”
他转向徐财主,眼神锐利,“徐老爷,今日是俺家晚丫头定亲的日子,你带着儿子来这儿胡言乱语,到底安的什么心?若是再胡闹,就别怪俺苏家不客气了!”
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徐家父子被苏家这强硬的架势镇住了片刻,徐财主看着苏家人一个个横眉冷对的模样,再看看自家儿子狼狈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恨,却也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只能咬着牙道:“好!好一个苏家!咱们走着瞧!”
说着他拽着还在撒泼的徐大宝,狼狈地往院外走,连带来的礼盒都忘了拿。
徐大宝被他爹死死拽着胳膊,整个人还在原地拧来拧去,嘴里的叫骂声就没停过,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嘶吼溅得到处都是。
“爹!你快松开俺!俺说啥也不能走!那苏晚本来就该给俺当妾,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风风光光嫁给别人?”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苏晚,像是要喷出火来,“苏晚!你给俺听好了,识相点就赶紧把跟陈家那门破婚事退了!不然等俺以后……等俺以后纳你进门了,给你好看的。”
这番混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苏大强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院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猛地抬起头,左右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墙角立着的那根用来撑院门的粗木棍上,二话不说大步走过去,一把抄了起来,木棍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你这个畜生!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敢在这胡咧咧!”苏大强双目赤红,举着棍子就朝着徐大宝冲了过去,“今天俺不打死你这个满嘴喷粪的东西,就对不起俺苏家的列祖列宗!”
徐财主一看这架势,魂都快吓飞了,哪里还敢耽搁,死死扯着自家儿子的后领就往院外拖,嘴里还一个劲地告饶:“苏老四息怒!息怒啊!这小子是被俺惯坏了,满嘴浑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俺这就带他走,这就带他走!”
可他光顾着往后拽人,没留意前方,刚踉跄着退到院门口,就“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
被撞的正是陈掌柜,他本是带着儿子和老婆来提亲的,刚走到门口,冷不防被这么一撞,顿时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摔倒。
“爹!”陈博文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父亲的胳膊,才让陈掌柜站稳了脚跟。他皱着眉看向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眼神里满是疑惑。
苏家院里的人一见门口站着的陈掌柜父子,脸色齐刷刷地白了,方才徐大宝那番混话怕是全被听了去,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徐财主这才看清撞了谁,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他常去镇上采买,陈家当铺的陈掌柜可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在县城都有人脉呢,哪里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他慌忙松开拽着儿子的手,脸上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陈、陈掌柜?您怎么在这儿……真是对不住,方才没留神撞了您,您没事吧?”
徐大宝却没他爹那眼力见,更不懂什么高低轻重。
他眼珠子一转,目光直直撞上陈博文,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个遍,见对方穿着体面、气质沉稳,一股邪火更是直冲脑门,梗着脖子就嚷嚷起来:“好小子,原来就是你跑来跟俺抢媳妇的?俺告诉你,苏晚生是俺的人,死是俺徐家的鬼,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赶紧滚回你的地方去,别在这儿碍眼!”
陈博文被这没来由的指责说得一愣,他先是看了看满脸戾气的徐大宝,又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苏晚,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与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这几道目光同时聚焦,苏晚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方才强撑的那点勇气瞬间崩塌,身子一软,竟晃了晃。
“姐!”一旁的苏青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想去扶,脸上满是担忧。
苏晚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身形。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站直了身子,然后一步步往前挪了几步,停在离陈博文不远的地方。
她抬起头,迎上陈博文的视线,声音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陈大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跟他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牵扯,清清白白,绝无半分私情。”
她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