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将至，朝暮终于动身前往寒灵峰。
寒灵峰位于玄天宗北境，终年积雪，人迹罕至。朝暮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越往高处，空气中的寒意就越发刺骨。若不是体内日月册自行运转，护住心脉，恐怕连他也难以抵御这等严寒。
行至半山腰，一座冰雕玉砌的亭台出现在眼前。青剑生独自坐在亭中，面前摆着一局残棋。他依旧蒙着白纱，指尖拈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
“你来了。”
青剑生头也不抬，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
朝暮走进亭中，目光扫过棋盘。这局棋走势诡异，黑白两子相互绞杀，竟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平衡。
“考虑得如何？”青剑生终于落下黑子，棋盘上的局势顿时一变。
朝暮在对面坐下：“在答应之前，我需要知道更多。”
青剑生微微一笑，白纱下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比如？”
“比如，你与无规究竟有何恩怨？又为何选中我？”
青剑生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在棋盘上一拂。棋子在冰桌上滑动，竟组成一个奇异的图案——那正是朝暮在血凰玉和幽冥海祭坛上都见过的图腾。
“这个图案，你可认得？”
朝暮瞳孔微缩：“见过。”
“它叫'轮回印'。”青剑生的声音低沉下来，“是无规从幽冥海带回来的东西。”
他指尖轻点图案中心：“三年前，无规借助这个印记，强行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那一战，石上流损失惨重只是表象，真正的危机是...通道虽然被暂时封印，但轮回印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了这个世界。”
朝暮忽然想起那日在观星台看见的陌生星辰：“所以天外那些异象...”
“都是轮回印引来的。”青剑生接过话头，“无规想要借助异界之力，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与你我有何关系？”
青剑生缓缓抬头，白纱无风自动：“因为要重启通道，需要两把钥匙。一把在无规手中，另一把...就在寒丘秘境。”
朝暮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要我帮你取出那把钥匙？”
“不。”青剑生摇头，“我要你毁了它。”
寒风卷着雪花吹进亭中，棋局上的图案渐渐模糊。朝暮能感觉到，青剑生这句话中的决绝。
“为何你自己不去？”
青剑生苦笑一声，轻轻扯下眼上的白纱。朝暮倒吸一口凉气——那双眼睛竟然完全变成了墨色，不见半点眼白。
“这就是窥探天机的代价。”青剑生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我虽然能看透世间万物，却唯独不能靠近那把钥匙。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朝暮已经明白。这双墨色的眼睛，就是天道对他的限制。
“最后一个问题。”朝暮盯着他的眼睛，“你与落无痕，在这局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青剑生重新系上白纱，声音恢复了平静：“落无痕...他是无规选中的容器。”
朝暮猛地站起身：“什么？”
“你以为无规为何要培养落无痕？”青剑生的语气带着讽刺，“不是因为惜才，而是因为他需要一具足够强大的肉身，来承载异界之力。”
亭外的风雪忽然大作，整座寒灵峰都在微微震动。朝暮感觉到体内的日月册开始剧烈震颤，似乎在警示着什么。
“时间不多了。”青剑生也站起身，“无规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你若答应，今夜就随我前往寒丘秘境。”
朝暮沉默地看着亭外翻涌的云海。许久，他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青剑生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从袖中取出一枚冰晶符箓：“这是寒灵符，能助你抵御秘境深处的极寒。记住，进入秘境后，我们很可能会失散。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冰魄殿'。”
“冰魄殿？”
“那是上古大能留下的遗迹，钥匙就封印在其中。”青剑生的语气凝重，“但殿中有守护禁制，唯有日月册的力量能够破解。”
朝暮接过符箓，触手冰凉，其中蕴含的寒意竟让他体内的日月册都为之一滞。
“动身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办。”
青剑生挑眉：“可是要去见苟十步？”
朝暮并不意外他能猜到：“有些事，需要交代。”
“速去速回。”青剑生重新坐下，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记住，子时之前必须回来。否则...秘境入口就要关闭了。”
朝暮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步入风雪之中。
下山的路上，朝暮能感觉到数道神识从身上扫过。看来青剑生说得没错，无规的耳目确实无处不在。他运转日月册，周身气息顿时变得飘忽不定，那些神识很快就失去了目标。
回到暂住的小院，苟十步正在练剑。见到朝暮，他收剑行礼：“师兄。”
朝暮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去寒丘秘境。”
苟十步并不意外：“何时动身？”
“今夜。”朝暮取出一个玉简，“这里面记录着一些重要信息，若我三日未归，你就将它交给掌门。”
苟十步接过玉简，神色凝重：“师兄此行...很危险？”
朝暮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那场变故？”
苟十步眼神一暗：“永世难忘。”
“当时我们遭遇伏击，并非偶然。”朝暮压低声音，“宗门内部有叛徒。”
苟十步握紧剑柄：“是谁？”
“还在查。”朝暮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之后，你要格外小心。特别是...提防落无痕。”
苟十步眼中闪过诧异，但还是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交代完一切，朝暮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渐沉，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保重。”
说罢，他身形一闪，已然消失在院中。
苟十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手中的玉简微微发烫，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朝暮回到寒灵峰时，青剑生已经等在亭中。棋局不知何时已经收起，冰桌上多了一个缓缓旋转的阵法。
“来得正好。”
青剑生双手结印，阵法顿时光芒大盛。刺目的白光中，朝暮能感觉到空间正在扭曲。
“记住，”青剑生的声音在光芒中传来，“进入秘境后，无论如何都不要相信见到的第一个...”
话音未落，朝暮已经被卷入阵法之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听见青剑生未尽的话语：
“...因为那很可能就是无规设下的陷阱。”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朝暮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虚空中坠落。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冰原之上。极目望去，四处都是白茫茫的冰雪，天空中飘落着蓝色的雪花，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里就是寒丘秘境。
朝暮运转日月册，感受着四周的规则之力。果然如青剑生所说，这里的空间规则与外界大不相同，就连时间流速都有些异常。
他取出寒灵符，符箓触手的瞬间，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抵御着四周的极寒。
该往哪里走？
朝暮环顾四周，忽然心念一动。他运转日月册，双眼泛起淡淡的金芒。在金芒的视野中，冰原上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光路，蜿蜒通向远方。
那应该就是青剑生说的指引。
朝暮沿着光路前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的雪地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脚印。那脚印很新，似乎是刚留下的。
朝暮蹲下身仔细观察，瞳孔猛然收缩——
这脚印...竟然和他自己的脚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