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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最大的笑话!

金銮殿上的空气,比腊月寒冬的冰凌子还冷还硬。

萧景那一句石破天惊的“恳请陛下,立您为皇太女”,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的砸在每个人头顶,砸的所有人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云知夏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尽数褪去,手脚冰凉的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她猛然转身,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清亮眸子,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名为“惊骇”的情绪。

她死死盯着那个依旧跪的笔直,脸上却带着一种病态又狂热的少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锐利。

“萧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已经不是在下棋了。

这是在掀桌子!

他要把这整盘棋,连同棋盘带棋手,全都付之一炬!

“儿臣自然知道。”

萧景缓缓抬头,迎上她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个极淡甚至带着几分无辜的笑。

“儿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皇姐身负前朝血脉,又有神农谷之能,更有万民归心之德。放眼整个大乾,除了您,还有谁配得上这储君之位?”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每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捅进皇帝心中最忌惮跟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你放肆!”

御座之上,皇帝那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他猛的一拍龙案,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滔天怒火跟...

一丝被彻底看穿所有心思的难堪。

他以为他已经将云知夏逼到了绝路。

却没想到,他这个一直被他视作废棋的儿子,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将他一军!

而且是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最惨烈方式!

“陛下息怒!”

“贤王殿下年幼,定是受了奸人蛊惑!”

“恳请陛下明察!”

满朝文武,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此刻都齐刷刷跪了一地,一个个吓的浑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知道,今天这金銮殿,怕是要见血了。

“奸人蛊惑?”

皇帝怒极反笑,笑声在空旷的金銮殿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的目光像鹰,从底下那些战战兢兢的朝臣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将云知夏护在身后的靖王萧珏身上。

“老三,你来说说,这天下,还有谁能蛊惑的了朕的好儿子?”

这话,诛心至极。

他这是在怀疑,今日这一切,都是他们姐弟二人联合萧珏,演给他看的一出逼宫大戏!

“父皇!”

萧珏脸色瞬间变的无比难看,他单膝跪的,声音沙哑,“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今日之事,儿臣也...”

“够了!”

皇帝不耐烦打断了他,他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个依旧跪的笔直,神情平静的可怕的女子身上。

他一步步的,从那高高的龙椅上走下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走到云知夏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有趣却又随时可以被捏碎的玩物。

“皇妹。”

他的声音竟出奇的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你今日,可真是又给朕,唱了一出好戏啊。”

云知夏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抬头,那双清亮的眸子,平静无波的迎上他的视线。

“陛下,您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变色的力量。

“今日这出戏,不是臣妹唱给您听的。”

“而是...有人,唱给这天下人听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底下那些已经吓傻了的文武百官,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几分悲悯的弧度。

“他想让所有人都看看,我这个所谓的前朝公主,是如何的野心勃勃,又是如何的...不知好歹。”

“他想让您,名正言顺的,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

皇帝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看着云知夏,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那股早已被他强压下去的杀意,再次不受控制的翻涌了上来。

这个女人...

她怎么会知道?

“你...”

“陛下,您不必惊讶。”

云知夏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您以为,您用一个贤王的名号,就能将他收为己用吗?”

“您忘了,他姓萧,他身上流着的,也是您的血。”

“他也恨。”

“他恨您当年为了皇位,害死了他的母妃,将他打入冷宫,任他自生自灭。”

“他今日此举,不是在帮我,也不是在害我。”

“他是在报复。”

“用一种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报复您,也报复...这整个薄情寡义的皇家!”

云知夏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剖开皇帝心中最阴暗跟最不愿为人知的角落。

皇帝身体剧烈一颤。

他那张威严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一片死灰。

他想反驳想怒斥,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滚烫的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对的。

他确实是想借萧景的手,来试探云知夏的野心,也顺便...

给她安上一个觊觎皇位的罪名。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儿子,竟也藏着如此之深如此之烈的恨意!

他不是在下棋,他是在...

掀棋盘!

“好,好一个报复!”

皇帝忽然笑了,笑声嘶哑难听,带着无尽的悲凉跟自嘲。

他看着底下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萧景,又看了看那个同样一脸平静的云知夏,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名为“疲惫”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大的笑话。

“来人。”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

“传朕旨意。”

“贤王萧景,言行无状,德不配位,即日起,削去其所有封号,禁足于贤王府,无朕旨意,终身不得出。”

“至于长公主...”

他顿了顿,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云知夏的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

“既然你无心朝政,那朕,便成全你。”

“从今日起,你便安心在你的静心苑,做你的神农谷主,开你的医学院吧。”

“这朝堂上的事,你不必再管了。”

这道旨意,看似是惩罚了萧景,成全了云知夏。

实则,却是将她所有的权力,都收了回去。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监国摄政的长公主,只是一个...

空有虚名的神医。

一个被彻底架空,再无半分实权的...

吉祥物。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跟...

一丝心照不宣的了然。

他们知道,这场由一个女人掀起的,搅动了整个大乾王朝的风波,终于...

要落幕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大戏即将以皇帝的完胜而告终时。

云知夏,却又一次,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没有谢恩,也没有辩解。

她只是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早已被她研究了无数遍的,真正的...

《神农谷商道图》。

她将那份足以颠覆整个大乾经济命脉的地图高高举起,声音清越,响彻整个金銮殿。

“陛下,臣妹,还有一事相求。”

皇帝的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说。”

“臣妹听闻,南境之外的蛮族,近日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云知夏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靖王殿下此去平乱,路途凶险战事焦灼。臣妹心甚忧之。”

她顿了顿,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的迎上龙椅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臣妹不才,愿以神农谷未来十年所有收益,充作军饷,助王爷平定蛮乱。”

“另外,臣妹还愿亲率神农谷三百六十五位弟子,前往南境,为我大乾将士医治伤病稳定后方。”

“只求陛下,能允臣妹,一个身份。”

金銮殿上,云知夏的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每个字都清晰敲打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神农谷十年收益充作军饷。

亲率三百弟子奔赴南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请奏,这是在用自己全部的家底跟身家性命,做一场豪赌!

赌注,就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正在尸山血海中搏命的男人。

满朝文武再次被震的外焦里嫩。

他们看着那个跪在地上,身形纤细却脊背挺直的女子,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敬畏,变成了彻底的...

匪夷所思。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图什么?

图那已经成了她前夫的靖王?

还是图那远在天边,看得见摸不着的南疆兵权?

御座之上,皇帝那张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死死盯着云知夏,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滔天怒火,是被人一再挑衅的暴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嫉妒。

是的,嫉妒。

他嫉妒萧珏。

嫉妒他能拥有这样一个,愿意为他豁出一切,不惜与整个天下为敌的女人。

而他自己,坐拥这万里江山,后宫佳丽三千,却连一个能与他推心置腹的人,都没有。

“皇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帝的声音,沙哑的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南疆是什么地方?瘴气遍地蛮人横行!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去那种地方,不是送死吗?”

“陛下,臣妹知道。”

云知夏缓缓抬头,那双清亮的眸子,平静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但,臣妹更知道,为人妻为人母,当与夫君同心与骨肉同命。”

“五年前,是臣妹无知,误信奸人,才与王爷生了嫌隙,让他受尽了这五年的相思之苦。”

“如今,他为国出征,九死一生。臣妹若还安坐于这京城繁华之地,贪享富贵,那臣妹...与那草木禽兽,又有何异?”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清亮的好像凤鸣,响彻整个金銮殿。

“臣妹今日,不求什么监国之权,也不求什么公主之名。”

“臣妹只求陛下,能允臣妹,恢复靖王妃之名。”

“让臣妹,能以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去到他的身边,与他...生死与共!”

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殿内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甚至都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

好一个贞烈女子!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靖王妃!

萧珏刚毅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那双总是燃着火的凤眼,此刻竟是一片滚烫赤红。

他看着那个为了自己,不惜再次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的女人,那颗早已被仇恨跟杀戮填满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彻底填满。

他想上前,想把她紧紧揉进自己怀里,告诉她,别怕,有他在。

可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这金銮殿上没有儿女情长,只有君臣之别。

顾晏尘那总是清冷的面庞上,也终于有了裂痕。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神情决绝,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名为“心碎”的痛楚。

他知道,他输了。

从云知夏说出那句“生死与共”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

他等了五年,守了五年,最终,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奋不顾身。

慕容熙则“啧”了一声,他摇着扇子,那张总是笑嘻嘻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苦涩。

他以为,他用无尽的财富跟最顶级的资源,就能打动这个女人的心。

可他错了。

他给的,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他输给的,不是萧珏的权势,也不是顾晏尘的谋略。

他输给的,是那五个字。

——生死与共。

“好,好一个生死与共!”

龙椅之上,皇帝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大殿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看着底下那三个神情各异的男人,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云知夏,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滔天怒火,也是...

无尽的疲惫。

他知道,他又输了。

他用皇权,用利益,用尽了所有帝王心术,却还是没能困住这只早已长出了利爪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