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听着柔妮儿这话,就笑了。
然后就给柔妮儿画大饼:“放心,我心里都有数呢。到时候安置这么多人,肯定要不少钱。到时候修屋,你还跟我们家做邻居,咋样?”
柔妮儿也笑了,眼底浮出了期待的光来:“好。”
桑叶就是这个时候凑过来的:“买这么多人,咋养得起?”
时锦逗她:“养不起了,我就带你回梨花峪,咱们去把那些山匪抢了!”
“他们穷得要死,还不如你有钱呢!”结果桑叶噘着嘴就是一声冷哼,根本不上当。而且还被气得跺脚:“好心当成驴肝肺!”
时锦拉住要走的桑叶,问她:“你会不会做弓?”
桑叶点点头:“会一点。但只能做出很粗糙的。凑合能用。准头不行。我家一张,是祖传的。”
真正的好弓,还是要制造弓箭的匠人做,里头讲究很多。
时锦一听,想了想:“那下次进城我带上你,咱们看看能不能去挑两张弓。”
桑叶倒是很聪明:“你想让陈东和周虎跟我学射箭?”
她直接摇头:“那不成的,这手艺是我家祖传的,不能教给外人的。”
时锦:……好家伙,没想到还是个小古板。
于是时锦也没着急说服,反正现在这个镇子上肯定是买不着弓箭的。
等买到弓箭再说。
这时候,孙大夫过来找时锦,那气喘吁吁急匆匆的样子,一看就是挺着急。
时锦就不跟桑叶她们说话了。
孙大夫跟时锦说,要卖人的不少。但全家一起卖的很少。大多数都只想卖掉老人和孩子。
孙大夫的意思是,问问时锦,是不是放宽些条件。
时锦言简意赅:“只有整户买的,才要孩子和老人。单卖的,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技艺。有技艺的,身体还强健的可以要。小孩……七八岁往上的,看着实在是活不下去了的,也可以要。但这个尽量不先买,等最后实在是买不到人再说。”
孙大夫一听时锦这样说,顿时就放心了。
他还生怕时锦看到那些孩子心软呢。
这逃荒路上带一串串孩子,算咋回事嘛。
而且这些孩子饭量可是不小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养不起啊!
时锦暂时也没别的事情干了,就干脆跟着孙大夫一起过去把关。
结果她一过去,那些人一认出她来,好些就跪下了:“陈大嫂,陈大嫂,你行行好,把我家孩买了去吧——”
那些人不仅跪下,还真磕头。
那一下下的,好似时锦不答应,他们就能把头磕到天荒地老去。
时锦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候,有个妇人声嘶力竭喊:“陈大嫂,我把孩子送给你,她十岁了,能干活!我不要钱!也不要粮!”
时锦循声看过去。
就看见一个干瘦得满面黑黄的妇人吃力地拖着一个半大女孩,拼命往前挤,一面挤一面大声喊。
旁边的人哪里肯让她插队?一面抱怨一面把她们母女两人往后推。
两人好几次都差点摔到地上去。
时锦看得揪心,就喊了一嗓子:“让她过来!”
她的一句话,比什么都好使。
那人群就跟被自动拨开一样,硬生生让出了一条路来。
那黄黑妇人立刻拽着女孩跑过来,气喘吁吁,“噗通”跪下:“陈大嫂,给她一条生路吧!我不要钱,也不要粮!让她跟你走,给口饭吃就成!”
时锦看着黑黄妇人,又看看她旁边的女孩。
女孩很瑟缩,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紧紧拽着黑黄妇人,人都在微微发抖。
时锦喊她们起来,去了后头问话:“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经过一番询问,时锦也就打听出了母女二人的底细。那黑黄妇人娘家姓章,夫家姓刘,她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荷花,二女儿石榴,小儿子福贵。
刘家本来也是个殷实的小地主。在村里那是头一份。
可兵祸说来就来。先是几次征兵征粮。然后就是有一天,有兵丁路过,直接要钱。不给就杀人。
他们几乎掏空了家底。
而那些兵丁也没放过普通人家。
最后,活不下去的佃户们,就把刘家给抢了。
刘家的粮食几乎被抢干净。偏生又听说契丹要打过来了,就赶紧跑了。只是一路走到这里,实在是没剩下什么了。
粮食吃干净了。钱也花干净了。只剩下家里的人。
所以,荷花就被卖了。卖了一斗粮。
可一斗粮能吃多久?所以现在就轮到了石榴。
听到这里,时锦有些奇怪:“已经找到买家了?”
章氏点点头,脸上露出恐惧:“是买荷花的那家。荷花……荷花被他们给作践死了!现在又盯上了石榴!”
时锦明白了章氏为何要将石榴送给自己了。
在章氏看来,跟着她走,怎么样也比丢了命要强。
但……
时锦问章氏:“你丈夫同意吗?”
章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拉着石榴磕头。
石榴麻木而恐惧地磕着头,一下又一下,额头上先是红肿,而后沁血,看得人于心不忍。
时锦终于还是伸手拉住了石榴,问章氏:“那你呢?你丈夫会怎么对你?”
章氏苦笑一声:“我已是被卖了。现在是偷跑出来的。”
时锦:……
不等时锦问,章氏就说道:“您把石榴藏起来,他们找不到的!就算知道在您这,也不敢闹的!他们也不敢找我来,我现在家里的三个男人,能打死他!”
时锦:……
这一天天的,世界总是如此炸裂。
也许时锦的表情太震惊了,所以章氏也猜出来时锦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当即有些羞耻地低下头去,声音很轻:“他们家穷。大儿子是个傻的。老二当兵残废了,老三又是个先天有毛病的。所以都娶不上媳妇。”
时锦压根不知道能说什么。
反正就……额,既炸裂又心酸。
时锦叹了一口气:“可我不能窝藏石榴。更不能偷偷带着她一起走。否则,我就是拐卖妇女,真报到官衙去,是我没理。”
章氏一脸绝望,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两嗓子,又开始拼命磕头求时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