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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顾不上礼节,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几行字。

和陆宴辞刚才说的内容,一字不差。

可她还是不懂。

“皇上不是给了他二十万大军?那可是整整二十万披甲将士!粮草齐备,器械齐全!宣王才八万人,兵力悬殊至此,怎么会输?这怎么可能?”

陆宴辞坐在椅上,眉心紧锁。

“宣王守的那段边关……原本就是天险之地,易守难攻。当年,是我父亲亲自督建的防线,倾注了十年心血,修了三道铁栅、七层箭楼,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他曾骄傲地说:‘此关若破,国门即陷。’可谁能想到,如今这铜墙铁壁,竟反过来成了困住自家兄弟的牢笼?”

“前些日子,四弟率军强攻关口,那关口高耸入云。攻城梯刚架上去,就被滚石擂木砸断。我军士兵连立足之地都没有,死伤无数。可更狠的是,宣王竟早已暗中勾结南境的狄戎部落,与外族私通往来。”

“他们趁着夜色,不断从关外小道送粮、送箭、送刀兵,甚至连夜打造新式冲车。宣王有了后援,有恃无恐,反而越战越勇。”

“四弟苦撑半月,眼看伤亡惨重,粮道又被截断,只得忍痛下令后撤三十里,在山后扎营。他想另辟蹊径,命工部士卒日夜不停挖地道,妄图从山腹穿入关内,来个出其不意。”

“可就在地道刚掘进十余丈时,敌人竟已察觉。一夜之间,敌军设下埋伏,火把照亮半边天,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地道塌了,工匠全数殉难,连一口热饭都送不进去。”

“光是被围困,或许还能拼一把。可问题是,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就这样,怎么打?拿什么打?”

“更要命的是,宣王那些外族帮手,可不是临时拉来的乌合之众。”

“狄戎铁骑骁勇善战,弓马娴熟,如今已在关内集结了不下五万骑兵。加上原有的守军,现在他手中的兵力,早就远超八万之数。四弟孤立无援,粮尽兵疲,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说完,他又急急补了一句。

“不过你别怕!千万别慌!我已经连夜跪在宫门前,苦苦哀求圣上。皇上答应调十万援军南下。先锋部队已经出发,快马加鞭,预计十日内便可抵达前线。眼下,只等援兵赶到,便能打破包围,救出四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弟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那些风言风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事儿根本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四弟的错。罪魁祸首是宣王!你要相信,清者自清,真相总会大白。”

可洛锦歌,怎么不慌?

最后一句话听完,她喉咙一堵,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陆宴辞懵了。

他从未见过洛锦歌这般模样。

情急之下,他只好转头看向一旁的卫氏。

可卫氏自己早就哭得不成样子。

陆宴辞无奈。

他环顾四周,实在无人可用,只得把目光挪到屋角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这小丫头才四岁,穿着粉红绣花袄,怀里还抱着一只布老虎。

她一直静静地坐在小凳上,没哭,也没闹。

可奇怪的是,方才大人说的每一段话,她都听进去了。

此刻,她没掉一滴泪,反而仰起小脸,直直地盯着陆宴辞。

“三叔!爹一定会好好的,对吧?”

“对对对!”

陆宴辞连忙用力点头。

“沅沅说得对,你爹肯定没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沅沅用力地点着头。

“我昨天晚上还对着佛祖许愿啦!我说,我把自己的好运气分成两半,一半留给我,另一半全送给爹,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地回家。佛祖虽然没说话……但他心肠可好了,肯定不会拒绝!”

陆宴辞听得有些懵懂。

“三叔替你爹谢谢你。”

他低声说道。

“不管这个愿望成没成,你这份心意,比金子还重,比天还大。”

沅沅一听,立刻噘起小嘴,皱着鼻子嚷道。

“不行不行!我不许爹出事!他必须好好的!而且昨天可是我的生辰啊!生辰这天许的愿,最最灵验了!佛祖一定得答应我!”

陆宴辞望着她那张小脸,心头猛地一松。

“去吧,你去看看你娘和婶婶,她们伤心坏了,去哄哄她们,让她们别哭了。”

“那你怎么不去?”

沅沅歪着头看着他。

“你也心疼她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安慰?”

陆宴辞微微一怔。

“三叔啊……不会说话。一张嘴,要么说错话,要么就说不出话来。哄人这事儿,还得靠你。”

沅沅挠了挠头。

真的吗?

可她明明记得,以前爹还在饭桌上笑着说。

三叔一张嘴,顶得上一百个人。

他哪里不会说话了?

明明是说话太多,才被人嫌吵!

可看着三叔眼下那一圈乌青,她终究没把这话拆穿,只是默默地转身,乖乖地走过去。

她从袖子里掏出自己那条用了一整天的口水巾。

踮起脚尖,努力地伸长胳膊,要去擦洛锦歌脸上的泪水。

“娘别哭,爹肯定没事的!你信我,信沅沅!我许过愿了,佛祖一定会帮我们的!”

洛锦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你……你拿擦口水的布给我擦脸?”

话音刚落,她自己反倒先绷不住了。

沅沅却一脸认真。

“擦口水是擦,擦眼泪也是擦,都是湿漉漉的东西嘛,能有啥区别?反正都是眼泪流出来的……哦,口水不是眼泪,但都是从脸上来的!”

洛锦歌听了这话,又是气又是笑。

“你这孩子!娘不是教过你吗?东西有专用!擦嘴的就是擦嘴的,擦脸的就是擦脸的!难道你还拿洗脸的帕子去擦脚丫子吗?那成什么样子!”

沅沅眨巴眨巴眼睛,越听越迷糊。

“可是……那都是娘身上的东西啊。帕子是你给的,口水巾也是你给的。为啥擦这边就干净,擦那边就脏?为啥要分谁高谁低呢?我不懂……”

这话一出,连一直低着头默默抹泪的卫氏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两个大人终于止住了哭声,陆宴辞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连忙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好了好了,今天可是沅沅的生辰!快去洗把脸,梳梳小辫子。你奶奶一大早就张罗着给你办了小宴,鸡炖了,糕蒸了,连红头绳都给你备好了,可别让她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