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缝刚开始窄得只能侧身挤进去，走了几十步后，眼前突然开阔。
结果瞬间又被一片白茫茫的浓雾给罩住了。
这雾可不是普通的雾气，里面灵气充沛得吓人，还带着一股子直戳人心的诡异力量。
神识在这儿就跟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只能勉强探出去几丈远。
“这是‘问心路’，”阿箬的声音在雾里听着有点飘。
“祖灵的第一关。这雾气能照出心里最放不下的执念和最怕的东西。
只有守住本心，不被幻象骗了，才能找到对的路。”
她话刚说完，凌绝尘眼前的雾气就猛地翻滚起来。
哪儿还有什么石壁和雾啊，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血糊糊的揽月台。
魔气遮天蔽日，赤魇的狞笑就在耳边，而璃光……
正背对着他站着，身上开始燃起那熟悉又刺眼的金蓝色火焰……
“不！”凌绝尘心脏像被狠狠揪住，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要冲过去。
“凌大哥！是假的！”阿箬着急的声音像清泉一样流进他耳朵，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同时，一只温热的手牢牢抓住了他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是墨云铮。
“凌绝尘，看着我！”墨云铮的声音又低又沉，硬是穿破了那血腥的幻境。
“璃光拼命是为了让你活着，是为了留个希望！
不是让你陷在过去的噩梦里出不来的！往前走！”
凌绝尘猛地清醒过来，大口喘着气，冰蓝色的眼睛里泛着血丝。
但那差点把他吞掉的疯狂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用力回握了一下墨云铮的手，然后松开。
眼神重新变得像出鞘的剑一样冷厉，直接把眼前的虚妄给劈碎了。
“没事了。”他嗓子哑着，语气却稳得吓人。
一步跨出去，眼前的血色幻象哗啦一下全碎了，又变回了白茫茫的雾。
墨云铮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发酸。
“这家伙，总是把最痛的往肚子里咽……”
阿箬小心地带路，三人在迷雾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每个人都得面对自己的心魔。
墨云铮看见了家族长老失望的脸，看到了可能因为自己惹出的麻烦；
阿箬则看到了部落被黑巫血洗、圣山被污染的惨状……但他们都咬着牙挺住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雾渐渐薄了，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流水声。
走出迷雾，一条清澈见底、闪着七彩光的小河横在面前。
河上就孤零零一座桥，还是用七种不同颜色的玉石搭成的。
“第二关，‘渡缘桥’。”阿箬脸色严肃。
“这七种颜色对应七种情绪。踩错一步，对应的情绪就会失控。
掉进桥底下这条‘忘情川’。死是死不了，但会被洗掉一部分记忆和感情，那就别想再往前走了。”
凌绝尘扫了一眼桥面，二话不说，直接踩上了代表“哀”的幽蓝色玉石。
霎时间，排山倒海的悲伤把他淹没了——璃光笑着喊他爹爹的样子，最后那个决绝的眼神。
剑身冰冷的触感……所有回忆都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神魂。
他身子微微发抖，脸白得像纸，可脚步却像钉在桥上一样稳。
一步一步往前走，把那滔天的哀伤死死压在心底，变成往前走的力气。
墨云铮看着他微微发颤的背影，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抬脚踩上了代表“忧”的淡灰色玉石。
他担心凌绝尘的身体，担心前面的危险，担心牵连家族和朋友……
各种忧虑绕在心头，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清亮坚定——
为了这些放心不下的人，他得更强才行！
阿箬踏上了代表“惧”的深紫色玉石。
她对黑巫和魔族的害怕，对圣山被污染的恐惧清清楚楚地冒出来。
但她紧紧攥着胸前那枚古老的骨饰，嘴里低声念着守山巫族的誓言。
恐惧没让她后退，反而让她更坚定了要守护的决心。
三个人各自扛着情绪的冲击，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但都咬着牙稳稳走过了虹桥。
过了忘情川，前面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水晶森林。
无数水晶簇折射着不知哪儿来的光，显得五彩斑斓，漂亮得不像话。
可又透着一股要人命的诱惑和混乱。
“最后一关，‘幻情林’。”阿箬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紧绷。
“这里的水晶能照出并且放大心里最深的渴望，弄出跟真的一模一样的幻境。
要是迷在里面，魂魄就永远别想出来了。”
这回，连阿箬自己都格外小心。
一走进水晶林，凌绝尘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不再是血腥的战场，而是一个安安静静、飘着梨花香的山谷。
梨花像雪片一样开着，树下有个穿鹅黄衣裙的少女正在练剑，身姿轻灵，剑光清澈——是璃光！
她回过头，对他露出个灿烂又天真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喊：“爹爹！你看我这招‘流风回雪’练得好不好？”
那笑容太真实，太温暖，差点把他那颗冰封的心都给融化了。
“璃光……”凌绝尘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他太想这个笑容了，太想再听她喊一声爹爹了。
“凌绝尘！站住！”墨云铮惊慌的喊声传过来。
他看到凌绝尘眼神迷迷瞪瞪地走向一株发着粉色光的大水晶。
那水晶正扭曲着周围的景象。
可凌绝尘好像听不见，他眼里只有那个在梨花树下笑盈盈的璃光。
就在他的手指头快要碰到那株水晶的瞬间，他怀里的断尘剑，突然急促地、微弱地“嗡”了一声！
一股熟悉的、带着悲伤和守护意味的剑意，像根冰针猛地扎进他脑子里！
凌绝尘一个激灵： “不对！我的璃光会哭会闹，会因为我凶她偷偷撅嘴，会在最后……
带着舍不得又不得不做的决绝，化成光来护着我！”
幻象像水波纹一样剧烈晃动起来，梨花树下那个“璃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是假的……”凌绝尘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吓人的清醒和冰冷！
剑气轰然炸开，不是砍向幻象，而是斩向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软弱和沉迷！
“咔嚓！”那株巨大的粉色水晶应声碎裂，周围完美的幻境哗啦啦垮掉。
又变回了光怪陆离却真实冰冷的水晶森林。
凌绝尘晃了一下，用剑撑着地，额头全是冷汗。
他后怕地想：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墨云铮赶紧冲过来扶住他，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阿箬也摆脱了幻境，她看到的是部落兴旺、爹娘都在的景象。
但她牢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守护圣山之心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就快到了。”阿箬指着水晶森林尽头。
那里隐约能看到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洞口，“穿过那儿，就是祖灵之地！”
连闯三关——问心、渡情、破幻，三个人的精神都像被锻造过一样。
虽然累得快散架，却更加凝实坚定了。
他们互相看了看，不再犹豫，一起走向那最后的洞口。
穿过光门，一股没法形容的、浩瀚、古老。
充满了无限生机和创造气息的力量扑面而来！
眼前是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洞顶垂下来无数发着莹莹白光的钟乳石，跟倒挂的星河似的。
洞窟中间是个平静的小水潭，潭水清得能看见底，颜色却混沌一片。
好像包藏着天地初开时的所有奥秘。
水潭正中央，一株九色莲花静静漂着，莲花心里托着一块拳头大小。
不断流转着混沌气流、散发着温和又强大力量的石头。
混沌源石！圣山之心！
它就在那儿，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
可是，水潭边上，早就站了好几拨人。
除了之前跑掉的独角魔将和几个剩下来的黑巫。
还多了个驼背、脸上爬满诡异黑纹、拄着蛇头拐杖的老巫婆。
她身上那股阴毒强大的气息，比之前那黑袍老鬼吓人多了！
“呵呵呵……守山一族的小丫头，你总算来了，还带了两个不错的祭品。”
老巫婆发出像夜猫子叫的笑声，浑浊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潭里的混沌源石。
还有凌绝尘怀里的断尘剑。
“大巫祭……”阿箬的脸唰一下全白了，眼里又是绝望又是恨。
“是你！是你背叛了祖先，把魔族引来的！”
最后的对决，在这圣山最核心的地方，想躲也躲不掉了。
而混沌源石，明明近在眼前，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