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舒冬至觉得很神奇的事情是,真正直面顾雄端时,她之前所有的恐惧和愤怒,一夕之间全部都变成了助长勇气的养分。
也许是因为她冥冥之中感受到了另一个女人穿越时空、跨越生死所传递过来的,面对强权时无畏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顾雄端的面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恐怖。
也许是因为她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迟来的疲惫压下了其余的情绪。
总之,她现在不仅不害怕了,甚至还有点想把顾雄端的另一只眼睛也戳瞎。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顾雄端这个无头苍蝇还怎么用枪瞄准她。
顾雄端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玩味逗弄的态度也转变为了肃然起敬。
这下局势大反转了。
舒冬至翘起了二郎腿:“顾叔叔,你想说什么?”
顾雄端把撑在下巴上的手放在了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呈现一个压迫的姿态:“你喜欢斯维?”
舒冬至勾唇一笑,在他锋利的视线下抖起了腿:“是啊,怎样?”
她今天还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她受够了不断地否认、纠结和担忧自己和巩斯维的感情,那样真的太痛苦了。
对她和巩斯维都是。
她就是喜欢巩斯维,现在不管谁来质疑,她都会给出绝对肯定的答案。
顾雄端毫不意外于她的回答:“你知道我是斯维的爸爸吧。”
舒冬至点了下头:“知道。”
她头顶的花环因为她这脖子撑不住脑袋的剧烈摇晃动作,啪嗒掉下朵花来。
舒冬至就捏起那朵花,放在手上抛着玩。
顾雄端上下打量了几眼舒冬至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逐渐鄙夷:“那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进顾家的门的。”
舒冬至一脸无所谓:“没关系,我进巩家的门就行。”
顾雄端被她噎了一下,拳头都攥紧了:“有我在,巩家的门你也休想进。”
舒冬至知道顾雄端在顾忌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他自己作茧自缚,自认为自己被感情困了一辈子,所以就想斩断巩斯维的一切情缘。
他以为巩斯维的白月光是纪时悦,他就派顾松雪去从中作梗。
当他发现巩斯维后来喜欢的人是舒冬至,他会表扬舒纪两头吊的顾松雪,并让其继续保持。
他想要把巩斯维培养成一个不需要任何感情的完美继承人。
所以,从巩斯维出生起,他就将人囚禁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以此来保证巩斯维二十几年间见过的人除了巩淑珊和他自己,不会超过三个。
当他觉得巩斯维与社会隔绝的时间够久了,才放心其接触其他人。
他要巩斯维割舍掉的不止友情、爱情,还包括亲情。
也就是说,巩斯维越冷漠无情,他就越心满意足,巩斯维越恨他,他反而越欣慰。
他要自己的血脉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下去,才能在心里为自己的人生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当这其中的变数,比如纪时悦,又比如舒冬至出现的时候。
那么顾雄端当然就会如临大敌,无比渴望将她们除之而后快了。
而看似处处完美、对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顾松雪,反而是他最为讨厌的。
这也是小说里的顾松雪穷尽一生也得不到一丁点父爱的原因。
实际上,与其说顾雄端爱巩淑珊和巩斯维,不如说他从头到尾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只有非常极端自私的人才能做出把一个可怜的女人和无辜的孩子囚禁几十年的事情。
至于在巩淑珊去世后,顾雄端对和巩淑珊长相十分相似的巩斯维又掺杂了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感情……
那就只能说明此人是个超级无敌大变态了。
就先不想舒冬至要跟巩斯维在一起,顾雄端会是个多么巨大的阻碍了。
巩斯维这辈子要是不摆脱掉顾雄端,那他简直就是惨到没边了。
幸好在小说里,勇猛的妮娅阿姨一枪崩了顾雄端这个畜生。
但她终究也是因为无法承受失去顾雄端的痛苦,才紧跟着吞枪自尽的。
仔细想想,妮娅也是个非常可怜的女人。
她离开自己的国家,欢欢喜喜地嫁进顾家,以为找到了真爱,结果却被骗了二十多年的光阴。
最后落得个丈夫不爱、儿子不理、家人舍弃、人财两空的下场。
这会儿这么热闹,大家都来参加舞会了,她还被软禁在顾家呢。
顾雄端、巩淑珊和妮娅的三角恋里,已经葬送掉了一个巩淑珊,舒冬至不想妮娅死。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顾雄端蓦地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从来没有人在跟我谈话的时候敢走神。”
舒冬至被迫回神,对上顾雄端的鼻孔时,一时无语。
她也不知道这个老登在高高在上些什么。
他只是身上有点钱,眼睛上有点残疾。
他又不是美杜莎,别人看他一眼又不会石化。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强调别人不敢跟他对视很久、不敢跟他谈话时走神,是个什么意思。
舒冬至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继续呛他:“那巩斯维入赘到我舒家。”
“……你家?”顾雄端呆滞了一瞬,脸上的鄙夷之色更重了,“你家穷得锅盖都快揭不开了吧,你在这里说什么大话?”
舒冬至刚想回他,自己已经身价千万了,但又猛然反应过来,财不能外露,于是暂时闭口不语。
顾雄端滔滔不绝了起来:“也许你确实脑回路奇特,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所以暂时迷惑住了斯维。
“但你出身寒酸,举止粗鲁,没有教养,为人处事投机耍滑,上有赌鬼父亲,下有年幼弟弟,有哪一点配得上斯维?
“你无非就是看他单纯,所以想用那些雕虫小技骗他上钩,到最后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劝你别痴心妄想,现在离开他,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保准你这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
“如果你还要贪图一些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就别怪顾叔叔无情了……
“我不介意再跟你开一下之前的那个玩笑试试。”
到他最后一句说完,舒冬至直接听笑了。
这种类似的话舒冬至今天已经听了两次了。
也相当于被羞辱了两遍了。
虞意絮那样说,舒冬至可以忍。
毕竟虞意絮是受害者,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舒冬至愿意当那个出气筒。
但是顾雄端对舒冬至来说算个毛啊?
说的话还比虞意絮说的要难听一百倍!
而且他才愿意给一百万!
如果舒冬至没有见过一千万,差点就被他给唬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今天非要发飙,让这个最瞧不起她的老登看看,她舒冬至不是一个软柿子!
“啊!”舒冬至怒吼一声,刷地站起来,猛地一掀桌。
奈何这是个石桌,她力拔山兮没拔动。
更气了。
好生气好生气,得做点别的什么消消气。
左右现在手边也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舒冬至想了想,直接扯下头纱,一把罩在了顾雄端的头上。
随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让你嘴臭,让你嘴臭!我打死你个老不死的!死变态,畜生,王八蛋,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