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这是又折腾啥呢?”
二老太爷的老伴儿从炕上被窝里露出脑袋,看着二老太爷正在穿衣服,随即出声道。
要说赵家上一辈,除了几个下落不明的兄弟之外,这老大和老二家的都算是长寿。
尤其是二老太爷这两口子,连几个儿子都熬死了。
长寿,在其他地方或许是个吉祥的象征,但在北尧这边,却有不同的说法。
按照北尧这边老一辈人的说法,一家一姓的寿数都是有限的,该谁多少就是多少。
你多用一点,就有人要少用一点。
所以按照这边的说法,老两口将后辈儿孙的命数都占用了。
所以二老太爷这一房儿子这一辈,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五的。
当然,这都是封建迷信。
不过老两口的身子骨,那还真就比一般四五十岁的老人要硬朗的多。
“出了点事,得去一趟东尧。”
二老太爷一边穿棉裤,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都啥时辰了,有事不能赶早啊,你都这把岁数了,他们还这么折腾你?”
“你说你也是,这个老太爷让你当的,跟个三孙子似的。”
“我说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啊……”
……
听着当家的这个点要去东尧,老婆子也忍不住嘴碎的毛病,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你再大点声,让外面那人听见。”
二老太爷穿好裤子,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老婆子,没好气的说道。
“我说就说,我还怕他不成!没王法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这么……”
“李越山。”
“额……”
听到老头说是老李家的那犊子,老婆子的脖子好像瞬间被系上了一样。
整个两尧,哪怕是大哥过来,她都敢蛐蛐两句。
可唯独村东头老李家的那个祸害,她是真的不敢多说什么。
那家伙就是一个混不吝,别说她一个老婆子了,惹急眼了连自家当家的都照打不误。
她这七老八十的老婆子,因为嘴碎挨两下,不值当。
“当家的,那你当心着点,早去早回。”
老婆子语气轻柔的叮嘱了一声,随即脖子一缩,整个人都溜进了炕上的被窝里。
二老太爷戴上狗皮帽子,裹着羊皮袄子出了门。
“二老太爷,刚我听着屋里有人说啥,隔得太远没听清楚啊。”
出门之后,两人往东尧去的路上,李越山有些疑惑的问道。
“过堂风而已,你可能听岔劈了。”
“哦,我还以为二老太太在屋子里骂我呢。”李越山点了点头。
二老太爷嘴角扯了扯,随即说道:“那不能够。”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东尧的方向走去。
过了冬月,这天气虽然明朗,但随着山风过来,时不时的会夹杂着雪碴子。
一路上,二老太爷也侧敲旁击的问了李越山,只是这家伙口风紧的很,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两尧本来就相连,过了村口打谷场之后,就到了东尧村头。
“谁!!”
就在两人过了打谷场的时候,就看到村口道上窜出一个黑影来。
“我。”
二老太爷停下脚,提起手中的风灯往脸上靠了靠。
对面那人绕过刺马桩,端着土炮走到了跟前,这才看清楚是二老太爷。
“二老太爷?”
那人看清楚来人之后,立刻让开道路,将刺马桩也搬开。
那人虽然疑惑,但却也没有胆子上来搭茬询问。
可见赵家二老太爷的名号,别说在北尧,就是在东尧那都相当好使。
当然,李越山是个例外。
“山子哥,出啥事了?”
放两人进来之后,那人不敢和二老太爷搭腔,但却对于李越山没有多少惧怕。
年轻人之间,打打闹闹的很正常,说害怕肯定有,但也要看时候。
“没事,城里有新的规定,过来和老太爷商量商量。”李越山随便打了个哈哈,随手又将一包烟塞进守夜人的口袋里。
那人乐呵呵的冲着李越山一笑,随后也不再多问,自顾自的靠在刺马背后的角落里。
这种村口放拒马桩的事,在汉水镇往北尧山场子这边的村子里,几乎各村都有。
尤其是在开春和入冬的两个档口,都会从村里挑出人来守着。
因为这个季节,山里的牲口没了吃的之后,大概率就会盯上村子。
当然,守夜虽然辛苦,但也不白守。
一个人一晚上,除了大队部给补贴粮食之外,还算两个满工。
过了村口,李越山和二老太爷朝着村子中间一户瓦房走去。
整个两尧,除了李越山家之外,就只有两处砖瓦房了,而眼前这个,算起来才是赵家正儿八经的老宅。
咚咚咚……
来到门外,李越山上前敲门。
二老太爷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狗叫声,紧接着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呵停了狗叫,朝着院门这边走来。
“谁啊?”
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李越山转头看了一眼二老太爷。
老头裹了裹羊皮袄子,上前冲着里面喊道:“老二,我是你二叔。”
“二叔?”
里面的人明显一愣,随即透过门缝看了过来。
二老太爷后撤一步,随即抬起手中的风灯靠近脸颊。
“二叔,这么晚了,您这是……山子?”
赵老二赶紧将门打开,顺手将手上的柴刀放在了一旁,抬手接过老头手里的风灯。
“二爷。”
李越山进门,顺手将一个网兜递给了眼前的赵二爷。
赵家老太爷和二老太爷家不一样,他家虽然大儿子没了,可有老二一家伺候着。
不像二老太爷,除了逢年过节,家里就他和老伴孤零零的两个人。
“快进来吧,我去喊我爹起来。”
二爷将两人让进来,随即转身立刻朝着堂屋走去,边走还边埋怨的说道:“我说山子,你这娃娃就是客气过头了,你说来就来呗,拿什么东西啊!”
二爷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一旁的二老太爷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己大半夜的被薅起来,可是镚子都没见到一个!
这倒不是他二老太爷稀罕这点东西,只是你说老李家的这瘪犊子,这特么不是照人下菜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