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月的手还贴在玉佩上,那股热意已经没了,但她没拿开。玉石很凉,像刚落下的雪。刚才的发热好像只是她的错觉。可她知道不是。这不是灵力出问题,也不是阵法响动,而是一种很久以前的声音,从很深的地方传来,轻轻碰了下她的灵魂。
她看着灵镜阵,七个关键位置的光点还在闪,节奏稳定,蓝白色的光一亮一灭,像在呼吸。调度室里灯很亮,符文在铜管和玉轴之间流动,机器嗡嗡作响。一切看起来都正常,但她心里很紧。这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害怕。就像暴风雨前的湖面,表面平静,底下却在翻腾。
她收回手,走进调度室里面。墙上挂着一张大地图,是用灵丝做的,山川河流会随着天地气息微微动。她把天工阁的回信摊在桌上,字迹清楚,每一句都很重:
“鞋印的材料不是我们这边的,经过高温锻造,含有冥铁杂质,工艺和一百年前魔族战靴一样。另外附上三块碎片,里面的灵纹是反着转的,属于禁术‘裂渊步’留下的痕迹。”她看了很久,又调出叶凌轩走之前传回来的最后一组数据——归墟剑匣周围的灵压变化图。最高点出现在昨天半夜三点四十五分,持续十二秒,然后迅速下降。就在那一刻,她的玉佩第一次发烫。第二次是今天早上五点一刻,时间一样长,波动也一样。两次完全相同。
这不是巧合,是有联系。
她闭上眼,想起叶凌轩离开时的样子。他站在矿道口,背影笔直,剑斜指着地面,声音低但很坚定:“如果我没回来,请记住——他们不是在逃,是在布阵。”
现在,阵已经开始了。
她马上叫来柳萱儿。
门开了,柳萱儿快步进来,黑色劲装还没脱,肩上有露水。她是紫霄仙门最擅长追踪和隐身的年轻人,眼睛清亮,走路没有声音。
“你带人去矿道外面再查一遍,”云绮月说,“别靠近,只用千里眼符录下地形变化。”
柳萱儿愣了一下:“不是说不准进三百丈以内吗?军令刚下。”
“现在不一样了。”云绮月抬头看她,眼神很利,“他们留下痕迹给我们看,说明他们在等时机。我们不能装看不见。”
柳萱儿抿了嘴,一会儿点头:“明白。”
她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带上三枚静音传讯符,每半小时报一次位置。”云绮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赤金色的小符递过去,“如果信号断了,我会立刻封锁整个区域,启动‘断龙阵’。”
柳萱儿接过符,指尖碰到一点温热,这是用活血炼过的,一旦中断就会自己烧起来报警。她心里一沉,小声说:“我一定完成任务。”
门关上后,云绮月坐回主位,手指按了按眉心,压下疲惫。她翻开北岭监控日志,一页页翻,停在最新一条:石室温度上升3.2c,用了两个小时,升温过程缓慢,没触发警报。
别人可能觉得正常。
但她记得,归墟剑匣封印的地方一向恒温,冷得像冰窟,千年不变。外面哪怕着火,里面最多变半度。现在居然悄悄升温,而且刚好和玉佩发热的时间对上了……她调出昨晚北斗七星的运行图,瞳孔一缩——第七颗星,破军,在子时三刻、寅末五分,连续闪了三次,每次间隔十七秒,非常准。
她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旧书。封面没字,边角烧黑了,是从紫霄藏书阁废墟里抢出来的抄本,叫《冥渊纪略》。翻到中间一页,一行红字跳出来:
“七星摇,冥火现,地脉动,裂隙启。这四个现象都出现的时候,就是灭世阵重启的日子。那时天地颠倒,万物毁灭,只有拿着‘归墟钥’的人才能阻止。”她合上书,手指有点抖。
这不是小打小闹,是全面开始。
她立刻启动加密灵讯阵,手指划过七块玉简,一一注入灵力。三项证据被打包发出去:天工阁的鉴定书、归墟剑匣的灵压图、北斗星象记录。每份信息都加了她的血印——割破手指,血滴在纸上,变成一道红痕,代表最高级别警告。
发完后,她提笔磨墨,墨色很浓。
写下每一个字都很重:
《告修真界诸道书》各位道友:昨晚矿道出现异光,青红色交织,查证为冥洲之火,不属于阳间;发现的战靴痕迹来自地下熔炉,含逆向灵纹,与百年前魔族‘裂渊军’一致;归墟剑匣周围灵压异常,时间和我的信物感应完全吻合;北斗第七星连闪三次,间隔精准,符合古籍记载的‘冥渊开启’预兆。四个征兆全出现了,这不是边境冲突,是生死关头。这次敌人不是来攻城,是要破坏天地根基,重启灭世阵。一旦成功,四洲全毁,没人能活。山河破碎,灵气枯竭,世界将陷入黑暗。我现在下令,不管哪个门派,散修还是旁支,全部进入最高备战状态。资源共享,防线共守。谁拖延,谁就是在害自己。如果这次能过去,我愿意辞职,不再管调度的事;如果防线失守,我会用自己的命去填,死也不会后退一步。紫霄仙门弟子云绮月谨启。她吹干墨迹,盖上印章——一块青玉虎钮,代表她有权指挥七大区域应急行动。然后交给传讯弟子,用九层封灵符包好,送往各派。
不到一刻钟,回复陆续来了。
天工阁最快:“东线火器阵已加固,工匠全员待命,三天内可完成‘雷狱弩’部署。”
寒溪谷紧跟:“三重遮蔽阵已常驻开启,水源防护升级,毒雾监测网全开。”
西岭剑宗很简单:“备用阵旗已铺好,随时可封退路,等下一步命令。”
也有犹豫的。
青阳观问:“没看到敌人,怎么确定他们会来?要是虚惊一场,容易引起恐慌。”
千炉坊更直接:“真要开战,先付三成战功点做担保,不然不调人,也没材料。”
云绮月看完,脸色没变,只说:“打开调度台全景影像。”
弟子照做,空中出现一面大灵镜,画面切到矿道监控。突然,红光一闪——昏暗的洞口猛地喷出一股赤焰,几秒就消失了,但清楚看到岩壁被烧成了玻璃状。接着,星象图、战靴分析、归墟数据一个个列出来,最后定格在她身上:坐着主位,衣服都没换,眼下有黑圈,明显一夜没睡。
她亲自传音给青阳观掌门:“你不信的话,可以派人来高台亲眼看看。我不强求你立刻出兵,只求你别在这时候撤防。”
那边沉默一会儿,终于回:“三天内,调五十个弟子去南线支援。”
千炉坊那边,她没再多说。
她知道,有些人非要等到爆炸响起才肯信。但她也明白,真正的战争,往往在第一声炮响前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这时,柳萱儿回来了,脚步急,脸色差。
“矿道口的地势变了。”她喘了口气,“原来塌了一半的入口,现在从里面被撑开了,比昨晚宽了近一尺。我用符纸测过,里面有热气往外冒,温度超过八十度,不是自然的地热,还有轻微腐蚀性。”
“进去了吗?”云绮月问。
“没有。按你说的,只录了像。”
云绮月接过符纸,输入灵力,画面出现。
洞口很暗,石壁泛红,像被火烧过。一条细缝伸向深处,边缘不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撕开的。岩石扭曲,像有大力量要冲出来。她放大最后一帧。
在裂缝最里面,有一点微弱的红光,闪了一下,又灭了。那光不像火,也不像灯,倒像是……一只眼睛睁开又闭上。
她收起符纸,走到灵镜阵前,按下右边第三个按钮。机关轻响,一条金线从主图延伸出去,连到第七个要隘之外的第八个点——那是归墟裂隙的监测点,一百年来从来没亮过。
原本灰色的点,现在微微发亮,像被人碰了一下。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整个调度室都听到了:
“通知所有前线指挥官,一级战备状态不变。所有人不准出击,不准点烽火,不准敲钟报警。我们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有人小声问:“如果他们真的来了呢?”
“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等。”她说,眼神冷,“等他们走出第一步,再堵死他们的退路。”
她看向北方山脊。风停了,树不动,鸟也不飞。这种安静太久了,久到像全世界都被捂住了嘴。空气变得厚重,压得胸口难受。
她拿起令旗,插进中间槽位。
整个调度台嗡了一声,所有光点同时变暗,再亮起时颜色更深,节奏更慢。这是最终防御模式启动的标志——“沉渊阵”已开启,四洲灵脉开始慢慢聚集,准备迎接最坏的情况。
她站在高台上,手再次贴上玉佩。
它还是凉的。
但她知道,不会太久。
柳萱儿站在她身边,低声问:“你说他们会从哪里出来?”
云绮月望着矿道方向,眼神很深。
“不是哪里。”她轻声说。
柳萱儿没听清:“什么?”
云绮月没回答。
她看见灵镜阵角落,第八个点的光,轻轻闪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