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往南边走去，脚下不断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天很黑，风很大，只有远处阵地上的火光能看清一点。工匠们还在干活，影子在火光里来回走动。地上刻着符文，一闪一闪的，像是有生命一样。
风从北边吹过来，冷得很。云绮月突然停下脚步，皱了眉头。她感觉风里有点不对劲，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铁锈和烧焦的东西混在一起。她修行的功法让她对这些变化特别敏感。
她跟着叶凌轩走到工地边上，蹲下来看一块裂开的石头。这石头叫雷纹石，里面的纹路断得不正常。她用手摸了摸，发现裂口很平滑，不像自然裂开的，倒像是被人故意弄坏的。
“图纸上这里应该有一条引灵线。”叶凌轩小声说，“连到第三个槽位和聚灵枢。但现在送来的石头都没有这个接口。”
他指着旁边一堆还没用的石材。每块石头都少了同样的部分，边缘很整齐，明显是同一把工具切出来的。这不是失误，也不是缺材料，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云绮月站起来，手指在袖子里掐算了一下，然后睁开眼：“如果只是少材料，不会每一块都缺一样的地方。这是有人从源头动手脚，让阵法的关键点失效。他们不是想破坏防线，是在为以后的攻击做准备。”
她看向北方，黑脊岭那边还有火光，一亮一灭，节奏不太对。不像普通的篝火，倒像是在传信号。
“不能再等了。”她说。
叶凌轩转头看她。雪花落在他眉毛上，没化。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敌人不只是在外面打，还在偷偷破坏他们的准备工作。图纸、石材、命令，都有可能是假的。再不动手查清楚，等对方动手时，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去。”他说，“我去黑脊岭外围看看情况。”
云绮月没马上答应。她看着他的左肩——那里包着绷带，外面穿着衣服遮住了，但他走路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压一下。那是三天前受伤留下的，筋脉还没好。这次去的地方路不好走，风雪大，很容易出事。
但她也知道，现在能信又能担得起任务的人不多。叶凌轩懂地形，做事稳重，不会冲动。
她终于点头：“你带队，但必须听我的安排。”
说完她转身走了。叶凌轩跟上，一起回到指挥帐篷。柳萱儿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手里拿着几张纸，脸上有点累。
“各派报上来的人选我都看了。”她说，“紫霄门推了两个人，一个会藏身，一个擅长追踪。天工阁来了个女修，叫林青，去过三次前线，懂机关陷阱。散修那边……还是陈九。”
云绮月接过名单，手指划过名字。陈九的名字写在最上面，字迹潦草，像是后来补的。她记得这个人——三年前擅自行动，闯进敌后据点，差点引发大战。后来查清是因为消息断了，但他脾气急、不听话的问题一直都在。这种任务需要冷静细心的人，不能要一把见谁都想砍的刀。
“让他当替补。”她说，“正选三人，他排第四。有人出事或掉队再用他。”
柳萱儿记下来，抬头问：“要不要给他们带通讯符？万一路上失联，我们也好知道情况。”
“不行。”云绮月摇头，“那种会发信号的符容易被发现，等于自己暴露位置。用低频传信符就行，每十里留一次标记，靠人带回消息。发现危险立刻撤退，不准打架。”
说完她走出帐篷。
外面还在下雪，营地灯火通明，弟子们来回搬运东西，调试阵法。敲打声、念咒声、灵力震动的声音混在一起，大家都在忙。
她站在空地上，风吹得斗篷飘起来。过了几分钟，被选中的几个人陆续到了。
两个紫霄门弟子穿着深灰色斗篷，帽子拉得很低，只露出下巴，表情严肃。林青背着一个小盒子，手里拿着一根铜针，针尖微微发亮，好像能感觉到灵气的变化。三人站好后都没说话，气氛很紧。
云绮月走到他们面前，看了看每个人的脸。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南线阵法有问题，可能有人在里面搞鬼。你们要沿着废弃小路往黑脊岭走，查有没有敌人据点，有没有人破坏我们的布置。”
她停了一下，语气变重：“这不是战斗任务。不准动手，不准追人。看到什么记住就行，回来报告。活着回来最重要。”
其中一个紫霄弟子问：“如果我们发现了敌人位置，也不能打？”
“不能。”她回答得很干脆，“你现在打一架，可能会害死所有人。你们是眼睛，不是刀。”
那人低头应了，拳头却悄悄握紧。
她看向叶凌轩：“你是队长，一切以安全为主。三天内没消息，我就当你们出事了，不会再派人去找。”
叶凌轩点头：“我明白。”
云绮月看着他。他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走路时左边会低一点。但他站得直，眼神坚定。她没再多说，只是轻轻点头。那一眼，已经说了太多。
队伍开始准备。换了暗色轻甲，收起门派标志，武器也用布包好防止反光。林青检查了铜针和盒子，确认能用；两个紫霄弟子带上低频传信符，约定每十里留一次记号。叶凌轩把地图贴身收好，又放了一枚玉简进怀里——那是云绮月画的边境图，标了所有陷阱和盲区。
出发前，柳萱儿跑过来，递了个小布袋：“里面有吃的和暖石，够撑三天。别省着，冷了会影响动作。”
叶凌轩接过放进怀里：“后方联络就靠你了。”
“我会守着接收台。”她说，“你们只要传消息，我一定能收到。”
五个人在营地边集合。云绮月站在雪地里，最后看了一遍队伍。她没再说一句话，只是抬起手，掌心朝上，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他们转身走进雪原，脚步很轻，尽量不惊动积雪。五人分成三组前进，叶凌轩走在前面中间的位置，负责决定方向；两个紫霄弟子左右掩护；林青在后面监测灵气变化，手里铜针一直在微微颤动。
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一条被雪盖住的小路，歪歪扭扭通向北边山岭。路边有块破碑，字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禁”字，像是在警告什么。
叶凌轩抬手让大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营地。灯火越来越远，几乎看不见了。那片光，此刻显得特别遥远。
他转回身，迈步走上小路。
雪越下越大。风从山口吹进来，打在脸上像针扎。林青拿出铜针，针尖轻轻晃，指向东北方。她低声说：“那边有东西，不太对。”
叶凌轩挥手让大家停下。他蹲下扒开表面的雪，发现下面有一道浅痕，像是重物拖过留下的。痕迹很新，不到半天。更奇怪的是，泥土颜色发暗，还有点油光，像是被药水泡过。
他站起来看了看天。天快黑了，再往前走更难隐藏。
“今晚先找个地方休息。”他说，“明天一早继续。”
队伍继续走。风更大了，吹得斗篷哗哗响。远处山岭看不清楚，像个趴着的大怪物。
又走了一段，前面有个塌了一半的岩洞，半边被雪堵住。叶凌轩上前查看，用灵识扫了一遍，没发现活物，就让大家进去。
四人靠墙坐下。林青拿出盒子打开，里面几根细线全都偏向右边，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她盯着看了会儿，忽然皱眉。
“不对。”她小声说，“这附近不该有这么强的土灵波动。”
叶凌轩走过去看。他蹲下把手贴在地上，感觉到一丝轻微震动——不是地震，也不是风吹的，是从地底传来的，每隔三秒一次，像是机器在动。
他抬头看向洞深处。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空气中有股铁锈味，混着湿石头的气息，让人不舒服。
他刚想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进雪里。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节奏一致，像是脚步声，但太重了，不像人。
林青迅速收起铜针，脸色变了：“不是风雪声，也不是野兽。”
叶凌轩抬手让大家戒备，悄悄抽出短刀，用布裹住刀身防反光。他慢慢移到洞口边，借着雪光往外看。
风雪中，几个黑影正慢慢靠近岩洞。它们个子很高，四肢僵硬，走路姿势很怪。最前面那个，胸口嵌着一块暗红色的晶石，表面有裂纹，还闪着微弱红光。
“是傀儡。”叶凌轩低声说，“不是真人，是机关做的。”
“怎么会在这？”紫霄弟子咬牙，“这种傀儡要专人控制，耗灵很多，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偏僻地方。”
林青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白：“除非……它们是从地下爬出来的。”
就在这时，那具傀儡停在洞口十步外，头缓缓转动，像是在找什么。它胸口的晶石忽明忽暗，频率和地底的震动完全一样。
叶凌轩屏住呼吸，心里警觉起来。
这些傀儡，不是巡逻，是在找他们。
而他们现在待的这个岩洞，正是地下震动的源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