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落下，符文裂开一道口子，蓝光一下子没了。那道古老的阵纹像是断了力气，边缘变得焦黑扭曲，发出低沉的声音。黑雾尖叫着往后退，撞在石碑上炸开，像墨汁溅在冰上，接着变成青烟，被风雪吹散。
叶凌轩落地时脚下一滑，膝盖狠狠磕进冰缝里，冷气顺着护甲往骨头里钻。他没管疼，立刻把剑抽回来，转身看着四周。地上的符文已经暗了，只剩几道焦黑的痕迹，弯弯曲曲地躺在雪地上。空气里有股烧焦的味道，混着冰雪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阵破了。”林青靠在一块断掉的石头边，声音很哑。她手里的静灵丝断了一截，断口闪着微弱的银光，另一头垂在地上轻轻抖动。她抬手擦了下脸，指尖沾了血，不知道是鼻子还是耳朵流出来的——刚才阵法反噬的时候，她用神识强行稳住灵丝，差点伤了经脉。
两个紫霄弟子马上去查看同伴。一个扶起之前吐血的人，发现他还醒着，脸色发青，嘴唇直抖，呼吸很浅。另一个抽出短刀，在冰面上划了个圈，确认脚下没有灵力波动后，低声说：“安全了，至少现在没事。”
“能走吗？”叶凌轩问，看向那个受伤的人。
那人点点头，咬牙站起来，手一直按着胸口，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没说话，但眼神很坚决——就算爬也要跟上。
“别说话，跟紧。”叶凌轩站直身体，左手撑着剑柄起身。右肩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滴在冰上，结成小点，一圈圈散开。
林青慢慢走到他身边，靠着石头喘了口气，才小声说：“我刚才感觉到了震动，不是自然的。有人来了。”
叶凌轩皱眉：“多远？”
“不到一百步。”她闭了下眼，“七个人，分三路，正在靠近。东边两个走得最快，脚步重，带着杀意。”
叶凌轩立刻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所有人收剑入鞘，屏住呼吸，连伤员都忍着痛，把呻吟咽了回去。他弯腰用剑尖在冰面划了几道短线，盖住队伍留下的痕迹，动作很快，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风吹过来，带着雪粒打在脸上，很疼。他抬头看前面，断裂的冰崖斜伸出来，下面有一片倒下的石柱，层层叠叠，缝隙很多，足够藏人。
“去那边。”他指了方向，“三人一组，轮流掩护。不准出声，不准回头。”
林青点头，转身去扶伤员。另一个弟子走在最前，踩着叶凌轩划出的痕迹前进。每走五步就停下等后面的人，节奏很稳。
叶凌轩断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石碑，那东西还在，通体漆黑，上面刻满看不懂的符号，现在裂了一条缝，边缘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下来，和血一样。他收回目光，心里一沉——这碑不对劲，不只是阵眼这么简单。
他快步跟上队伍。
刚走出二十步，左边的雪堆突然扬起一阵白雾。叶凌轩立刻抬手，全队趴下，贴在冰缝里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冰面的声音，节奏很稳。三个黑影出现在雪幕中，穿着深色战甲，肩上有鳞片，胸前有个没见过的徽记。他们手里拿着长戟，戟刃泛着蓝光，腰间挂着一盏红灯笼，灯罩上有奇怪的符咒，灯光昏黄，照得雪地一片红。
林青趴在他旁边，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叶凌轩明白她的意思——那灯能照出隐身的人，还能探测灵力残留。
他慢慢抽出剑，用剑鞘推右边的一堆雪。雪块滚下去，砸在石柱上发出闷响，像是野兽翻身。
那三人立刻转向声音的方向。一人挥手，另外两人分开包抄过去。剩下那人站着不动，举起灯笼照向雪坡，灯光扫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变红了。
叶凌轩抓住机会，打出手势。队伍立刻起身，加快速度朝冰崖移动。
他们刚进入石柱群，风向忽然变了。原本压着的雪被卷起来，扑向南边的缺口。叶凌轩眼神一紧，伸手把最近的弟子拽进凹洞。那人背甲刮过岩壁，发出轻微声响，但他死死咬住牙，没出声。
雪落下的瞬间，最后一人翻进来，手掌被冰棱划破，血涌出来，但他马上捂住，不让血滴在地上。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三人搜完雪坡，开始朝这边走。灯笼的光照在石柱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像爪子一样。
林青靠在洞壁，喘得很厉害。她额头全是汗，脸色苍白，手指掐进掌心才没晕过去。蚀魂散的毒还在扩散，她感觉脑子像被针扎，眼前偶尔发黑。但她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行。
叶凌轩蹲在她旁边，低声问：“还能坚持？”
她点头，声音很小：“能。”
“等他们过去，我们就往西北走。”他说，“那边有斜坡通向谷底，容易甩开他们。”
林青看了看外面，灯笼的光晃得厉害。她忽然想到什么：“他们的灯……频率和刚才阵法震动一样。”
叶凌轩一愣：“你是说，他们在用同样的方法找灵力残留？”
“对。”她咬牙，“我们破阵时动静太大，就算现在藏着气息，他们也能顺着痕迹追来。就像狗闻血。”
叶凌轩沉默片刻，看向另外两人：“你们还有封灵符吗？”
一人摇头：“用了。”
另一人从怀里摸出一张，边缘已经烧焦：“只剩这个，快化了。”
叶凌轩看了一眼，递回去：“留着，关键时刻用。”
他盯着外面。那三人已经走到石柱外围，开始一个个检查缝隙。其中一人蹲下，摸了摸冰面，又凑近闻了闻——这是训练过的追踪手法，查体温、呼吸和灵力余温。
林青屏住呼吸。她知道他们在找温度。
那人站起来，朝同伴点点头。
叶凌轩立刻抬手，示意全员准备撤退。他们不能再待在这儿，一旦被发现位置，其他两路人马会马上围过来。
他正要起身，林青忽然拉住他袖子。她指了指耳朵，又指向东南角。
他也听到了。新的脚步声，更重，踏雪的声音也不一样——靴底带铁钉，每一步都很脆。
第二支巡逻队来了。
六人在石柱外汇合，开始缩小搜索范围，呈扇形推进，配合默契，明显是老手。
叶凌轩看着地面，脑子里快速算距离和时间。他们离冰崖尽头还有三十步，再过去就是开阔地，没地方躲。
唯一的办法是提前绕到西侧斜坡，利用地形甩开敌人。
他打出手势：三人先走，一人断后，分两批撤离。
林青扶着伤员先走，另两人紧跟。叶凌轩留下观察情况，等他们走远再动。
第一批人刚走到斜坡口，外面的巡逻队突然停下。拿灯笼的人举起灯，照向他们刚才藏身的凹洞。
光扫过洞口，停了两秒。
叶凌轩趴在雪堆后，手紧紧握着剑柄。他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不是人，而是温度残留，或者那一滴没擦净的血。
果然，那人抬手一挥，六人立刻分出四人朝斜坡方向包抄。
叶凌轩立刻起身追赶前面的人。他已经暴露，不能再拖。
风雪更大了，雪片横着打在脸上，像刀割。他追上队伍时，发现他们也看到了敌人逼近。
“快！”他喊，“斜坡到底后立刻分散，按b路线汇合！”
林青点头，扶着伤员冲下坡。另两人紧随其后。
叶凌轩最后跳下斜坡，脚刚落地，就听见上面传来一声哨响。短促、尖锐，穿透风雪——那是召集信号，说明他们已经确认目标逃脱，正在叫第三支队伍。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七个人，可能更多，正在封锁他们的退路。
他追上林青，发现她脚步已经开始不稳，每走一步都很吃力。伤员的情况也很差，呼吸急促，眼神涣散。
“你们先走。”他说，声音很稳。
林青一把抓住他手臂：“不行！你一个人顶不住！”
“我不是去打。”他看着她，目光平静，“我是去制造假痕迹。你们趁机拉开距离。记住，b路线尽头有座废弃祭坛，我在那里等你们。”
她还想说什么，叶凌轩已经松开她的手，转身朝相反方向跑。
他抽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快速画了一道符，血和墨混在一起，符刚画好就闪了一下光。他把符贴在剑侧，然后用力把剑插进冰层深处，直到剑柄都没进去。
灵力顺着剑身渗入地下，模拟出微弱的灵息波动——就像逃亡者匆忙留下的气息，足以骗过追踪者。
他做完这些，立刻脱下外袍扔在旁边，故意让衣角沾上一点血迹，自己则滚进一道窄沟，趴下不动。
不到十秒，四个巡逻队员冲下斜坡，直奔那把剑。他们看到剑上的符纸，立刻围上去。一人伸手要去拿，被队长拦住：“别碰，是诱饵。”
另一人举起灯笼照四周，看有没有其他人。
叶凌轩伏在沟底，一动不动。风吹雪进领口，冷得刺骨。他不敢眨眼，连睫毛都不敢动。
他听见有人说：“目标往西去了，痕迹很新。”
带队的人点头：“分两人继续追，其他人跟我查这把剑。”
两个人立刻朝西边追去。
叶凌轩缓缓松了口气。
他成功了。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沟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人走过来，手里拎着灯笼，一步步靠近他藏身的位置。脚步很轻，却有点怪，像是踩在心跳上。
灯笼的光照进沟沿，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盖住了他。
叶凌轩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那人停下了。
站在沟边，低头看着那件染血的外袍，又抬头看看西边追人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声。
“聪明。”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可惜，不够狠。”
然后，他转身走了，脚步渐渐远去。
叶凌轩还是没动，直到风雪彻底吞没所有声音，才慢慢睁开眼。
他知道，这个人发现了真相。
但他没有揭穿。
为什么？
来不及想。他缓缓起身，拍掉身上的雪，看了眼队友离开的方向，轻声说：“活着出来，我们再算这笔账。”
说完，他走进风雪，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朝着和追兵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