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很大,天地一片白。叶凌轩站在一块突出的冰岩后面,右手一直按在剑上,手指因为冷和紧张变得发白。他呼吸很轻,呼出的气刚冒出来就被风吹散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四个人在雪里艰难地走着,动作慢但没有停下。林青被一个弟子背着,脸贴在对方肩上,眼睛闭着,嘴唇发紫,已经晕过去了。背她的人脚步不稳,走几步就要扶一下冰壁喘口气,但他始终没放下她。
另外两个弟子也好不到哪去。他们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出血,腿一直在抖,像随时会倒下。可他们还在坚持,眼神很倔强。他们是紫霄仙门的弟子,经历过生死,知道不能放弃。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脚下的雪从软变硬,踩上去发出“咔嚓”声,像踩在碎玻璃上。这声音很响,在雪原上特别明显,可能会引来敌人。叶凌轩不敢再往前走,带着人转向北边的山脊。那里有一片古洞,是门派设的临时据点,叫“寒渊”。
天上突然传来嗡嗡声,像是有什么飞行法器飞过。叶凌轩立刻抬手示意,五人马上蹲下,紧贴地面,连呼吸都停了。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通体漆黑,边缘泛红,划了个弧线后消失不见。
“是魔族的巡空镜。”叶凌轩低声说,“能探查灵气和气息,一旦被发现,三息内就会有追兵。”
他看了身后四人一眼:“再走两里就到入口了,撑住。”
队伍继续前进。地上开始出现裂缝,下面传来水流声,好像冰层下藏着什么东西。叶凌轩走在最前面,用剑尖试探每一步,避开看起来不结实的地方。忽然,脚下冰面裂开,迅速扩大,一股寒气冲上来。
他反应很快,左脚一蹬旁边的石头,借力跳出,同时右手一把拽住旁边即将掉下去的弟子。那人低头一看,刚才站的地方已经裂开一个大坑,底下是翻滚的幽蓝河水,冷得刺骨。
“别看。”叶凌轩低喝,“跟紧我。”
天快黑时,远处出现一座半埋在雪里的石门。门是整块玄冰岩做的,虽然盖满雪,还能看出原来的气势。门边有两根断掉的玉柱,断口不整齐,像是被人强行打碎的。柱子上有紫霄仙门的符印,正微微发光,形成一层护罩。
守卫听到动静,从暗处走出两人,穿着灰白色斗篷,手里握刀,刀上缠着符文锁链。一人冷冷问:“口令。”
“寒星照北冥。”叶凌轩答完,掏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星辰和山河图案。守卫接过检查,确认无误后点头,打出一道灵诀。
“嗡——”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向下的通道,墙上有晶石照明,发出青光。暖意扑来,和外面的寒冷完全不同。
医修早就等在大厅。看到林青的样子,立刻上前接手。她脉搏很弱,呼吸断断续续,毒素已经进心脉,皮肤上出现黑色纹路,这是“蚀魂瘴”的症状——魔族特制的毒,专门破坏真元和神魂。
几个医修马上施针,银针扎进穴位后,林青脸色稍好一点,但还是昏迷。老医修摇头:“如果明天午时前清不了毒源,她撑不过三天。”
其他三人被带到休息室,有人送来热水和药丸。他们太累了,坐下不久就靠着墙睡着了,有人梦里还在念口令。
叶凌轩没走。他脱下湿透的外衣扔在地上,水渍很快结冰。他直接走向议事厅,脚步稳,肩膀流血也没管。门开着,云绮月正在桌前看地图,烛光照着她的脸,眉头紧皱。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你回来了。”她说,声音平静,但松了一口气。
“我们拿到了情报。”叶凌轩走到桌边,从腰间拿出一个皮袋,倒出几张纸和一块黑石片。“这是敌营外的地图,还有魔纹样本。陷阱的核心符文在东南角残碑底部,能量通过左边第三道扭曲符文传输。巡逻队每半个时辰换岗一次,东侧有两个哨兵,交接时有三息空档。”
云绮月拿起黑石片,指尖摸了摸表面的纹路。她闭眼感应片刻,睁开眼时眼神变得锐利。
“这是魔族本源印记。”她把石头放桌上,语气沉重,“不是普通将领留下的,至少是副帅级别。你能确定这些信息是真的?”
“我亲眼看见,亲手记的。”叶凌轩说,“林青用静灵丝验证过能量流向,两个弟子参与佯攻测试。数据没错。”
云绮月点头,走到墙边敲了三下。机关启动,几名传令弟子进来。
“通知东线加固屏障,调天工阁阵师支援。南灵洲派两支小队,沿西翼隐蔽路线侦察,确认那条通道是否存在。”
传令弟子领命离开。
她又看向叶凌轩:“你们带回的东西很重要。我们原以为敌人主力在南边,现在看来,真正的突破口可能在东侧冰崖下面。如果有未登记的通道,我们必须提前封住。”
“我也这么想。”叶凌轩说,“他们在南边频繁调动,是为了吸引注意。真正的杀招藏在没人看的地方。”
云绮月看着地图,忽然问:“林青怎么样?”
“中毒很深,现在靠银针吊着命。医修说如果明天解不了毒,恐怕……”他顿了顿,没说完。
云绮月明白了。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有了决断。
“我会让药堂全力研究解法。”她顿了一下,“你们这次回来,不只是带回消息,是为我们争取了至少三天时间。”
“不够。”叶凌轩盯着地图上的东侧冰崖,“他们不会等太久。破阵时我发现,那个陷阱的能量比普通的高七成,说明他们在加快进度。决战可能在五天内。”
云绮月沉默一会儿,走到门口喊:“召集各派联络使,一炷香内到议事厅集合。”
她回头对叶凌轩说:“你现在该去疗伤了。”
“我没事。”他说,“我想听完安排。”
“你肩膀伤口裂开了。”云绮月盯着他袖口的血迹,语气冷了,“你一直压着手臂走路,以为我看不出来?”
叶凌轩低头看,血已经浸透衣服,在肩头染出一大片暗红。他没说话。
“先处理伤口,然后休息。”她语气坚决,“接下来的战斗,还需要你。”
他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头。
侍从带他去了隔壁房间。医修剪开衣服,发现伤口因用力撕裂,周围皮肤发青,肌肉受损严重。上了止血药包扎好,又递来一碗汤药。
“喝了吧,能恢复点力气。”
叶凌轩接过碗,一口气喝完。药很苦,有点焦味,他没皱眉。放下碗时,听见外面走廊有脚步声,接着是云绮月的声音。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敌人不会给我们时间。今天的情报说明,他们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
那是议事厅的方向。她在对所有人讲话。
“东线加强防御,西翼派人查证新通道。各门派轮值守夜延长一个时辰,所有弟子随时待命。这不是演练,是战争的前兆。”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整齐的应答声,低沉有力。
叶凌轩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剑柄。那把断剑还在他怀里,虽然坏了,他没丢。剑身全是裂痕,最后一战挡下了魔将的致命一击,为此报废。他曾想把它留在战场,最后还是带了回来——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它记得那段不该忘的事。
门外的脚步声又经过,节奏稳定。他知道是云绮月在来回走动,还在开会。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亲自管,哪怕熬通宵也不休息。
他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把剑插回鞘中,重新穿上外衣。
刚走到门口,门被推开。云绮月站在外面,手里拿着那份地图,头发有点乱,眼角有疲惫,但眼神清醒。
“你不该这么快起来。”她说。
“我还能站。”他说,“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