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零大人!我真顶不住了!”通讯频道里,净化者的哀嚎已经带上了破音,背景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巨响和能量束撕裂空气的尖啸。
“这些家伙疯了!全都疯了!它们根本不在乎损伤,就是一股脑地往外冲!我的护盾快过载了!”
控制中枢主屏前,观察者和零,这两位塞壬高阶单位的核心,此刻早已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她们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泛着幽蓝光芒的操控台上以近乎幻影的速度敲击,指令窗口弹出又关闭的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键盘的敲击声密集得如同暴雨砸落,几乎要闪出实质性的火花。
冷汗,这种本不应出现在她们精密机体上的反应,正不断从她们的额角、脖颈渗出,沿着冰冷的皮肤滑落,浸湿了衣领。
拉普拉斯妖,塞壬赖以维系对整个庞大网络——从最低等的量产型战舰到强大的精英人形单位,乃至部分空间奇点权限——进行绝对控制的中央处理系统,中毒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见、机理诡异的强效病毒。
它并非简单地破坏,而是更像一种拥有意识的寄生体,狡猾地篡改着核心指令权限,将塞壬们对自己造物的控制权层层剥离、锁死。
最致命的是,它甚至影响到了观察者、零、净化者这些高阶塞壬自身的心智舰装系统,一种无形的力量场禁锢了她们的核心能量,使她们无法完全启动自身的强大舰装力量,如同被拔掉了利齿和尖爪的猛兽。
“净化者!顶不住也要顶!”观察者一把扯过耳麦,平日里总是带着玩味笑意的声音此刻尖锐而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阻止它们离开港口!绝不能让它它们汇聚成洪流!”
而且她们也失去了传送奇点,散布于全球各海域基地的仲裁机关高级单位无法瞬间驰援,只能依靠常规航行,远水难救近火。
现在,唯一能即时阻止这场暴走的,只有恰好位于这个主要基地的净化者。
“啊——!”通讯里,净化者的惨叫再次升级,伴随着护盾破碎的刺耳声响和某种金属被撕裂的呻吟。
“我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被自己家的杂鱼给拆了!零大人,观察者,你们快点啊!”
突然,操控台主屏幕上,代表基地内所有塞壬单位的数万个光点,在同一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抹去,齐刷刷地消失了。
紧接着,庞大的能量读数从基地外围的空间稳定锚点传来——那个被病毒控制的系统,强行启动了超大规模的集体传送!
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受谁指使?观察者和零对此一无所知,这种彻底的“失明”和“失聪”感,比直面任何强大的敌人更让她们感到恐惧。
“完了……”观察者瘫坐在悬浮的座椅上,看着主屏幕上代表己方兵力数字的疯狂下跌和奇点能量读数的异常飙升,喃喃自语。
“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军队。”
零沉默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无法联系仲裁机关,无法动用奇点召唤援军,甚至连自身力量都被限制……她们,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更高位力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和绝望。
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那个向拉普拉斯妖注入病毒的存在,其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让塞壬大军失控,去攻击某个目标吗?
她们无从得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力量,化作一股注定将席卷世界的毁灭洪流,奔向未知的远方。
同一时间,丹麦,西北部某港口。
这里的氛围与塞壬中枢的混乱绝望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北欧小国特有的、在强国夹缝中求存的宁静与卑微。
天空是淡淡的灰蓝色,海风带着北海特有的清冷咸湿。
提尔比茨,铁血的战列舰娘,被誉为“北方的孤独女王”,正静静地伫立在港口边缘,注视着自己那艘线条冷峻、炮管林立的钢铁舰体。
一群勤劳的“黄鸡”后勤机器人,正排着队,将一箱箱沉重的弹药和物资平稳地运送上舰。
一位穿着丹麦海军文官制服、头发花白的港口负责人,搓着手,有些畏手畏脚地靠近了几步,脸上堆着谦卑而谨慎的笑容,试探性地开口:
“提尔比茨大人,这次的补给清单已经核对完毕了。除了常规的弹药和石油之外……您是否需要一些新鲜的食物补给?
我们最近刚从贵国……啊,是从铁血本土运来了一批不错的黑啤酒和腌肉,风味很独特,我可以做主为您申请一部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仿佛能为这位强大的铁血舰娘提供些许额外服务,是港口莫大的荣幸,也能为这个孱弱的国家增添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提尔比茨蔚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她本习惯于独处,对这种人际交往并不热衷,也更倾向于拒绝不必要的馈赠,以免欠下人情。
但看着负责人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的恳切与不易察觉的惶恐,她心中微微一动,升起一丝怜悯。
没有力量自保的国家和人民,连表达善意都显得如此小心翼翼。
“啊~人类的食物吗。”她清冷的声音响起,顿了顿,最终还是微微颔首。
“那就谢谢你的好意了。”
负责人脸上瞬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连腰杆都挺直了些许: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立刻就让‘黄鸡’们把最好的那份送过来!”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去安排了。
看着负责人匆忙的背影,提尔比茨心中轻轻叹息。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命运系于他人之手,连人民的尊严都需要靠小心翼翼地侍奉强者来维系。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广阔而冰冷的海面,那里是她常年驻守的区域,孤独,但至少纯粹。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咕嘟”声打破了港口的平静。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冒起一连串密集的气泡。
“哗啦——!”
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海豚般破水而出,带起晶莹的水花。来人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甩了甩湿漉漉的蓝色短发。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正在分神感慨的提尔比茨瞬间警觉,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撤了半步,右手闪电般按在了腰间军刀的刀柄上,紧盯着那个不速之客。
“什么人?报上你的舰艇舷号和隶属!”
那蓝色短发的小女孩被吓了一跳,慌忙摘下潜水镜和咬在嘴里的氧气管,回过头来。
当她看清岸上的人是提尔比茨时,脸上的惊慌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提尔比茨大人!是我啊!”她用力挥动着小手,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像是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
提尔比茨定睛一看,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按在刀柄上的手也缓缓松开。
原来是U-556,铁血阵营的潜艇舰娘,一个活泼得有些过头的小家伙。
“U-556?”提尔比茨的语气缓和下来。
“你是来进行补给的?”她注意到U-556的舰装上也有使用过的痕迹。
U-556像只快乐的小鸭子一样划着水靠近岸边,用力点头:
“嗯!我已经完成大西洋西线的巡视任务了,正在返回基尔的路上!算准了航程,特意绕过来这里补充一下燃料和弹药!”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收起舰装,抓住港边的直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U-556站在提尔比茨面前,仰着小脸,笑容几乎要溢出来,完全不顾自己还在滴水。
“提尔比茨大人,您的长期驻防任务终于结束了吗?是不是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了?北方的航线是不是特别冷?您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情?”
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似的从U-556嘴里蹦出来,叽叽喳喳,充满了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与好奇。
对于早已习惯了北方漫长孤寂、常常数月只与冰山和海风为伴的提尔比茨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喧闹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感到一丝……困扰。
这种过于旺盛的热情,让她冰冷的内心泛起些许不适应的涟漪。
无奈之下,提尔比茨只好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捂住了U-556还在不断提问的小嘴,打断了她的“噪音攻击”。
“安静点,小家伙。”
然后,她转向刚刚带着几名士兵推着小车赶回来的港口负责人:“先生,打扰一下。”
负责人立刻小跑上前:“提尔比茨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这孩子是我国U艇部队的U-556。”提尔比茨指了指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U-556。
“她应该没有提前申请补给配额,但麻烦你,按照标准为她补充满额的石油和弹药,所需费用从我方的账户扣除。”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负责人连连点头,看都没看U-556的证件(事实上U-556大概也没带)立刻对身后的士兵吩咐。
“快去,按最高标准为这位U艇小姐准备!要最快速度!”
负责人带着士兵匆匆离去后,提尔比茨才松开了捂着U-556的手。
“提尔比茨大人,您干嘛不让我说话嘛!”U-556一获得自由,立刻委屈地撅起了小嘴,但眼神依旧亮晶晶的。
“还有还有,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提尔比茨轻轻叹了口气,从舰装空间里取出一条厚实柔软的羊毛毯,盖在了U-556湿透的小脑袋上,动作略显笨拙但足够细心。
“别急,一件一件说。”她顿了顿,用她一贯平静无波的语调回答。
“第一,我的驻防任务还没有结束。第二,这片海域目前仍然需要我驻守。第三,北方航线很冷,终年冰雪,寒风像刀子一样。”
U-556用宽大的毛毯把自己裹紧,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仰望着提尔比茨冷艳而带着淡淡疲惫的侧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充满期待地问:“那……提尔比茨大人,您现在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留下来陪您一起巡逻!我的鱼雷可是很厉害的!”
“不用。”提尔比茨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的任务是返回本土复命。补充完所需,你就立刻出发。我也很快要启航,继续执行巡逻任务了。”
她的任务区域充满不确定性,她不想把这个活泼的小家伙卷入可能的危险之中。
“哦……那好吧。”U-556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脑袋上的毛毯耳朵也似乎耷拉了下去,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小脑袋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鬼主意,眼神滴溜溜地转着
然而,就在U-556琢磨着怎么再软磨硬泡一下的时候——
“轰隆!!!”
一声绝非自然现象的、沉闷到极点的巨响,仿佛是从地壳深处传来,又像是从极高远的苍穹之上压下,瞬间席卷了整个港口。
这声音并非短暂的雷鸣,而是持续不断的、低沉的轰鸣,带着一种金属摩擦感和能量过载的嗡鸣。
港口的海水开始不自然地剧烈震荡起来,并非因为风浪,而是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疯狂搅动。
天空,原本淡灰色的云层在短短几秒内被染上了一种诡异的、病态的紫红色,仿佛天幕都在渗血。
“嗯?!怎么回事?!”提尔比茨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天,心中警铃大作。
这绝不是天气异变,这是……大规模空间扭曲和超高能量聚集的征兆。
她的预感瞬间成为了残酷的现实。
“嗡——嗡嗡嗡——”
就在港口外不足十海里的海面上,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无数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幽蓝色光斑。
这些光斑迅速扩大,化作成千上万个旋转的传送奇点。
每一个奇点中,都缓缓驶出一艘艘塞壬量产型的狰狞战舰。
它们如同来自深渊的蝗虫,几乎在眨眼间,就将目力所及的海面彻底铺满,冰冷的金属舰体反射着诡异的紫红色天光,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这,仅仅是开始。
在这些数不清的量产型战舰之中,混杂着上千个体型更大、装甲更厚、舰装上能量光芒更刺眼的塞壬精英人形单位。
它们如同率领蝗群的恶魔,散发着远比量产型恐怖得多的压迫感。
但这毁灭序曲的最高潮,来自于所有奇点最中心,那个巨大到足以容纳一座山岳通过的超级奇点。
一艘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巨舰,正缓缓从中“挤”出来。
舰体中央,一个如同巨大邪恶眼瞳的装置正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红光。
最令人绝望的是,这巨舰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垂直发射井正在液压装置的推动下缓缓竖起,露出了一枚枚弹体上涂装着狰狞骷髅标志和辐射警示符号的导弹——核武器!
数量之多,足以将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犁平数次。
“塞壬……但不是普通的塞壬……”提尔比茨的声音干涩,她认出了那艘巨舰——那是曾在机密情报中惊鸿一瞥,被重樱阵营秘密研发的禁忌兵器计划“蟒蛇”的产物!它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和如此大规模的塞壬舰队在一起?!
没有警告,没有宣战,毁灭的倒计时在奇点开启的瞬间就已经归零。
那艘“蟒蛇”巨舰率先发出了毁灭的咆哮。数以百计的核导弹拖着长长的、死亡的尾焰,如同升腾的死亡森林,冲向天空,划出致命的抛物线,目标直指丹麦海岸线。
紧随其后,从那数万个奇点中涌出的、如同潮水般的塞壬量产舰队和精英人形单位,也齐齐喷吐出炽热的炮火和能量光束。
战列舰的主炮齐射、航空母舰的舰载机群、重巡洋舰的弹幕、驱逐舰的鱼雷……所有类型的攻击汇聚成一股纯粹的能量和金属的毁灭洪流,瞬间覆盖了整个天空。
阳光被彻底吞噬,黄昏的暖色被刺眼的爆炸白光和能量光束的惨绿、猩红所取代。天空在哀嚎,大海在沸腾。
“不——!”U-556发出惊恐的尖叫。
提尔比茨的反应快到了极限,她一把将U-556死死护在怀里,同时全力展开自己的舰装和护盾。
厚重的能量护盾瞬间张开,将她和U-556,以及小半个港口笼罩在内。但在这毁天灭地的饱和打击面前,这层护盾显得如此单薄和渺小。
第一波核爆的火球在港口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升起,如同数十个太阳同时降临人间。
恐怖的光辐射和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提尔比茨的护盾上。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玻璃碎裂般的刺耳声响,瞬间布满了裂纹。
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港口的水泥地面被瞬间熔化、汽化,停泊的船只被撕成碎片,仓库建筑如同纸糊般倒塌、燃烧。
提尔比茨咬紧牙关,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体内的动力核心超负荷运转,拼命维持着即将破碎的护盾。
她能看到护盾外已然是炼狱般的景象:海水被蒸发,露出海底的淤泥又在瞬间被玻璃化,天空被浓烟和尘埃笼罩,爆炸的火光连绵不绝,仿佛世界末日。
“提尔比茨……大人……”被护在怀里的U-556瑟瑟发抖,她能感受到提尔比茨身体的剧烈颤抖和那支撑着护盾的力量正在急速衰减。
“坚持住……U-556……”提尔比茨的声音因极度吃力而变得嘶哑,她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无尽的火光,充满了愤怒、不甘,以及一丝……绝望。
这攻击的强度和规模,已经完全超出了单个舰娘所能抵御的极限,哪怕是像她这样的顶级战列舰娘。
毁灭的狂潮并未因第一波打击而停歇,反而愈发猛烈。塞壬的舰队如同无穷无尽,火力倾泻仿佛没有尽头。
核爆的冲击波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摇摇欲坠的护盾,常规炮火则如同永不停息的暴雨,持续消耗着护盾的能量。
“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传来,提尔比茨的护盾终于到达了极限,彻底崩碎成漫天光点。
“完了……”这是提尔比茨意识被无尽的爆炸和光芒吞噬前,最后一个念头。
她只来得及将U-556更紧地搂入怀中,用自己巨大的舰装和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恐怖的爆炸和能量冲击彻底吞没了她们的身影,吞没了整个港口,继而向内陆疯狂蔓延。
哥本哈根?日德兰半岛?一切地标,一切人类存在的痕迹,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被无情地抹去。
火力覆盖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
当最后一波导弹落下,当塞壬舰队的炮火逐渐停息,原本丹麦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丑陋、边缘还在流淌着赤红岩浆的恐怖深坑,以及被彻底蒸发出一个巨大凹陷的海床。
曾经的国家,连同它的港口、城市、人民,以及两位恰好在此的铁血舰娘,已经从物理意义上被彻底抹除。地图上,再也不会有丹麦这个名字。
而这股毁灭的洪流,在践踏了丹麦之后,并未有任何停止的迹象,它的兵锋,似乎直指南方和东方——直指欧陆的核心,以及……铁血公国的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