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的校园,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特定的轨道上规律而高效地运转着。第二节课下课的铃声,像是一道短暂解除禁锢的咒语,清脆地响彻教学楼。顷刻间,原本安静的走廊便被汹涌而出的学生身影和骤然升高的喧哗声所填满。这宝贵的课间十分钟,是青春活力最肆意的释放,是紧绷神经短暂的松弛。
高二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位于综合楼三楼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与走廊上的喧嚣相比,这里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暖融融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书本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以及若有若无的墨水和粉笔灰的味道。
黄龙波夹着几本教案和文件,不疾不徐地穿过略显拥挤的走廊。他身为实验高中的团委书记,身形保持得不错,穿着合身的浅灰色夹克,脸上常挂着一种符合他身份的、温和而不失威严的笑容。他并未在嘈杂的人流中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那间挂着“语文科主任”牌子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如同一个无声的邀请。黄龙波在门口停下脚步,并未立刻进入,而是抬起手,用指关节在敞开的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极有节奏地敲了两下。
“笃,笃。”
清脆的敲击声打破了办公室内的静谧。
他脸上带着那惯有的、公式化却又不失亲切的微笑,目光投向室内,语气温和地开口:
“张主任,在忙呢?”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办公室内。
此刻,张翠红正伏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桌面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教案、以及一叠叠学生作文稿,显得有些杂乱,却又是另一种形式的井然有序。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正专注地审阅着一份关于“深蓝杯”综合竞赛的培训方案,手中的红色签字笔不时落下,勾画批注。
听到敲门声和问候,她猛地从繁重的工作中抬起头。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黄龙波时,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转化为热情而恭敬的笑容。她立刻摘下老花镜,动作利落地站起身,绕过那张堆满资料的办公桌,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是书记您啊!”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尊重,“稀客稀客!来来来,快请进,进来坐!”
她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示意黄龙波进入办公室,并引领着他走向靠窗位置的一套小巧而雅致的根雕茶桌。
黄龙波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走进办公室,在茶桌旁一张铺着软垫的藤椅上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并未立刻落在张翠红身上,而是带着几分欣赏和打量,缓缓扫过整个办公室。
靠墙而立的那一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柜最为引人注目。里面密密麻麻、分门别类地塞满了各种书籍,从厚重的古典文学全集、现代文学理论专着,到各种教学参考书、辞典工具书,再到许多装帧精美的青少年读物和竞赛范文选,林林总总,蔚为壮观。书籍摆放得整齐有序,但数量之多,几乎要将书柜撑满,无声地彰显着主人深厚的学养与勤勉。
“张主任,”黄龙波收回目光,脸上带着真诚的赞叹,笑道,“您这办公室里的藏书,我看啊,其丰富和专精程度,在整个实验高中,恐怕也就仅次于校长办公室了!很不错!真正是书香满室,令人敬佩!”
张翠红正拿起电水壶准备烧水,听到黄龙波这半是夸奖半是调侃的话,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她脸上连忙堆起谦逊的笑容,摆了摆手,语气恭谨地回应道:
“书记,您可千万别打趣我了。我这哪里能跟校长比啊?校长那是真正的博览群书,学贯中西。我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备课用的参考资料,还有就是围绕‘深蓝杯’比赛收集的一些书籍和往届优秀作品集,实用性为主,谈不上什么藏书,更不敢跟校长相提并论了。”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回应了夸奖,又表明了工作的重心。
黄龙波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知道在这个话题上不宜过多深入,便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他身体微微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语气变得如同老朋友闲聊般随意自然:
“张主任来我们实验高中,也快一个学期了吧?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各方面还能忙得过来吗?生活上、工作上,都还适应吧?”
他的询问听起来像是例行公事的关心,目光却温和地落在张翠红脸上,带着审视与考量。
张翠红将煮沸的水缓缓注入紫砂壶中,温壶、洗茶、冲泡,一系列动作娴熟而沉稳,带着一种属于语文老师的优雅与从容。她一边操作着茶具,一边微笑着回答道:
“劳书记挂心了。工作上已经完全适应过来了,这都有赖于书记您当初的引荐和一直以来在工作上的帮助与关心啊!”她将第一泡茶汤熟练地倒入茶海,并未直接饮用,而是用来烫洗品茗杯,动作流畅自然。
“目前手头的工作也都已经上手,各项事务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她继续说着,语气平稳而自信,“尤其是‘深蓝杯’比赛的筹备工作,目前正在有序地进行。我们筛选出来的那些备赛同学,近期都表现出了不错的潜力和进步势头,训练也很刻苦。请书记放心,也请学校各位领导们放心,我们语文组一定全力以赴,争取在本届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她的汇报条理清晰,重点突出,既表达了感谢,也展现了工作成效,更表明了决心。
黄龙波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温和的笑意。他摆了摆手,语气显得更加随意,仿佛真的只是顺路过来聊聊:
“张主任,您别紧张,也别有什么负担。我今天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刚好上完课,路过您办公室门口,想着进来坐坐,了解一下情况而已。纯属闲聊,纯属闲聊。”
他刻意放松的姿态,似乎想让谈话氛围更轻松一些。
张翠红闻言,脸上的笑容更自然了些,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就工作问题继续展开。她将第二泡橙黄透亮、香气馥郁的茶汤,恭敬地端放到黄龙波面前的品茗杯里,然后才端起自己那杯,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小口抿了一下,品味着茶汤在口腔中的回甘。
茶香在两人之间静静氤氲,暂时驱散了办公室内略显严肃的空气。
黄龙波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气,呷了一口,品味着茶汤的醇厚。放下茶杯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极其寻常的事情,用一种极其随意的、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语气问道:
“对了,张主任,最近……夏语那个小家伙,有经常到您这边来吗?他参加‘深蓝杯’的培训,应该少不了要来找您请教吧?”
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张翠红的脸,捕捉着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张翠红听到夏语的名字,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反问道:
“夏语?最近……好像没有。怎么,书记,不会是这小子……又在学校里闯了什么祸,给您添麻烦了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作为师长本能的担忧。
“没有没有!看您说的!”黄龙波立刻笑了起来,那笑容显得格外和煦,他连连摆手,语气轻松地否认,“我就是随口问问,真的。您别多想,夏语同学最近在学校表现很好,没惹什么事。”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继续说道:“可能是我自己最近也比较忙,在校园里碰到他的次数少了,所以顺口问一句。毕竟,这孩子身份比较特殊,既是文学社社长,又是您麾下‘深蓝杯’的主力选手嘛。”
张翠红听他这么说,脸上紧张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仿佛松了一口气,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小家伙又不省心,给书记您惹了什么麻烦需要处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黄龙波微笑着,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荡漾的茶汤上,仿佛漫不经心地,再次抛出了一个话题,语气依旧平淡随意:
“说起来……张主任,上周发生的,关于夏语在人民医院附近……遇到点意外的事情,您这边……听说了吗?”
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果然,张翠红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猛地抖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杯中金黄的茶汤还是因此晃荡起来,溅出了几滴,落在她浅色的裤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脸上的从容瞬间被惊愕和一丝慌乱所取代,猛地抬起头,看向黄龙波,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关切:
“什么?!遇袭?这事我完全不清楚!书记,夏语他……他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她的反应真实而急切,不似作伪。
黄龙波将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有了判断。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换上了一副略带沉重和关心的表情,语气平稳地叙述道:
“嗯,是受了点伤。据他的班主任王文雄老师事后反馈的情况来看,事情是这样的……”
他放缓语速,条理清晰地说道:“那天下午放学后,王老师带着夏语,还有班上的几个同学,一起去人民医院探望他们班因病住院的班长刘春花同学。探望结束后,王老师因为学校还有会议,就先一步回来了。夏语和另外一个叫吴辉强的同学,可能是因为饿了,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小餐馆吃饭。”
他微微蹙眉,仿佛在为学生的遭遇感到惋惜:“估计是吃饭耽误了些时间,两个孩子为了赶晚自习,就想着抄近路,找了一条平时不太走的小巷子。结果……就在那条小巷子里,运气不好,遇到了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
他叹了口气:“双方可能发生了点口角,然后就动了手。夏语和那个同学都挨了揍,不过好在人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皮外伤。只是……夏语的左手,好像伤得稍微重一点,说是软组织挫伤,有些肿胀。”
叙述完毕,他抬起眼,目光温和地看着张翠红,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我以为……夏语跟您关系亲近,又很尊重您,这事他可能会跟您提起,所以今天想着顺道过来问问,了解一下他后续的情况。看来,这小子嘴巴还挺严,连您都瞒着了。”
张翠红听着黄龙波的叙述,脸色微微发白,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连忙拿起茶巾,擦了擦溅出的茶水,又为黄龙波已经空了一半的杯子续上热茶,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但依旧带着后怕和自责,轻声道:
“书记,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那个小家伙确实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忙‘深蓝杯’初赛选拔和培训的事情,确实有段时间没专门找他谈过话了。所以这件事,我真的是完全不清楚。”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后面,我一定会找机会,跟夏语见个面,好好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看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精神状态如何。了解清楚后,我再跟您汇报。”
黄龙波闻言,立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语气温和却带着明确的指示:
“不不不,张主任,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您去关心一下就行,这是作为师长对学生的正常关怀。但千万不要把这当成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或者一项需要汇报的工作。懂我的意思吗?自然一点,就当是您偶然听说了,然后作为他曾经的班主任和现在的指导老师,去表达一下关心就好。”
张翠红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立刻明白了黄龙波话中的深意。她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点头应道:
“明白的,书记。我懂您的意思了。如果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那我自然不会刻意去打听、去过问。但既然今天书记您跟我聊起,提到了这个事情,那么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去了解一下,看看那个小家伙现在的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学习和心态。这是分内之事。”
见她一点就透,黄龙波脸上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比刚才更加真切了几分。他赞许地点了点头,端起新续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
“张主任的悟性和办事能力,我一直都是很认可的。”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内部信息的意味,“至于夏语这个孩子嘛……我知道他跟您的关系不一般,您是他初中的班主任,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一直很敬重您。所以很多事情,我想您可能比他现在高中的班主任王文雄老师,知道的还要更多、更深入一些。”
他话锋一转,提到了更上层的意思:“您也知道,骆校长上次出差回来之后,很快就特意抽时间见了一次夏语,跟他谈了很久。之后,校长也一直在不同场合,表达了对夏语同学学习情况和身体状态的关心。”
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尤其是知道了夏语在学校里身兼数职——团委副书记、文学社社长,还搞乐队,现在又伤了手——之后,更是格外的关注。多次指示我们,要关心好、保护好这样的优秀学生,既要鼓励他们全面发展,也要注意他们的身心健康和安全。”
他看着张翠红,语气恳切:“所以啊,张主任,我希望您这边,作为他最信任的老师之一,也可以时常抽点时间,多关心他一下。多了解他的想法,他的困难。这样,万一到时候领导问起来,我们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对吧?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履行我们教书育人的职责。”
这番话,既有高度的肯定,也有明确的期望,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
张翠红听得心中凛然,知道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师生关怀了。她立刻端正了坐姿,表情严肃而认真地点头应承道:
“是的,书记,您提醒得非常及时,也非常对!这确实是我工作的疏忽和不到位之处。谢谢书记的提醒!后续关于夏语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一定会多加留意,及时关心。”
她的表态干脆利落。
黄龙波见她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图,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语气也更加和缓:“嗯,那就多麻烦张主任费心了。”
张翠红却连忙表示不敢当,语气带着检讨的意味:“不不不,书记您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说起来,还是我的疏忽,自己手底下重点关注的学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事后也没有主动去了解,这是我的失职,我应该做深刻检讨。”
黄龙波见她态度如此端正,心中更是满意,大度地摆了摆手,开解道:
“哎,张主任言重了,没有那么严重。您刚来不久,需要熟悉和协调的工作千头万绪,‘深蓝杯’又是学校的重点项目,压力大,任务重,一时顾及不到某个学生,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话锋一转,开始传授经验,语气带着长者的关怀:“其实啊,很多具体的事务性工作,您可以适当放手,多交代给下面的年轻老师去处理嘛。要学会运用好身边的资源和人脉关系。”
他特意举了个例子:“就像您之前常在我面前夸奖的那个杨霄雨老师,年轻,有干劲,能力强,跟学生们也打得火热。她现在不是兼管着文学社吗?跟夏语的关系也很亲近,很多文学社的事情,夏语都直接跟她汇报。像了解学生动态这种事情,您完全可以多跟杨老师交流沟通,让她协助您嘛。这样既能掌握情况,您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这番点拨,可谓是用心良苦。
张翠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感激,她连忙点头,语气诚恳:
“谢谢书记的点拨和体谅!您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多跟其他老师,尤其是像霄雨这样的年轻老师多交流、多沟通,不能只顾着自己埋头干活。您放心,后面的工作中,我一定会注意方式方法,加强团队协作。”
看着她虚心接受建议的样子,黄龙波欣慰地点了点头。办公室内的气氛,因为这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似乎变得更加融洽了一些。
茶香袅袅,暂时驱散了话题带来的些许凝重。
黄龙波又端起茶杯,慢慢品着,目光再次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沉吟了片刻,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用更加随意的口吻问道:
“对了,张主任,夏语这个孩子的家庭情况……您之前做他班主任的时候,了解得多吗?”
张翠红正在为他添茶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道:
“这个……说实话,我了解得也不算特别详细。只知道他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哥哥,年纪比他大不少。以前初中时,需要家长跟学校对接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哥哥出面处理的,非常干练的一个人。他的父母……我只知道名字,但在校三年,几乎从未见过他们本人露面。”
她顿了顿,根据自己的观察判断道:“至于家境……从平时的言谈举止、消费习惯,以及他哥哥的做派来看,应该算是比较富裕的那种家庭吧,至少是不用为经济发愁的。”
回答完毕,她略带疑惑地看向黄龙波,小心翼翼地问道:“书记,这个……是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学校这边需要了解什么特定的情况?”
黄龙波立刻摇了摇头,脸上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否认道:
“没有没有,张主任别误会,我就是随口一问,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但他紧接着,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补充了几句,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只是……不知道张主任您注意到没有。夏语出事,是在上周。而从上周三开始,我就发现,咱们学校附近几条街道,尤其是晚上放学时段,巡逻的警力明显增加了,巡逻的频率和人员数量,都比以前多了不少。”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夏语家里,除了经济条件不错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一些……我们不太清楚的背景或者关系?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测,没什么依据。”
他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是在引导张翠红提供更多信息。
张翠红听了,脸上露出了歉然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啊,书记。关于他家的具体背景,我之前了解得确实不多。我知道的,就是他那个哥哥,好像在深蓝市一家很大的上市公司工作,职位应该不低,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风氏集团!是深蓝市乃至全省都排得上号的龙头企业。其他的,比如他父母具体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其他关系,我就不太清楚了。”
“风氏集团?”
黄龙波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眼中的瞳孔更是微不可察地猛然收缩!虽然那异样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便迅速恢复了正常,但他周身的气场,似乎在这一刹那,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变得超然起来:
“哦,风氏集团啊……那确实是大企业。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做老师应该过多了解和探究的东西。学生的家庭背景如何,并不影响我们一视同仁地教导和关心他们。”
他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道,语气郑重:“我们关注的重点,始终应该是学生本身。就像这次夏语遇袭,虽然事情发生在校外,是他上学、放学路上的个人行为导致的。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意外还是其他,既然发生了,并且我们的学生受了伤,那么,我们作为学校,作为老师,于情于理,都应该去了解一下情况,表达一下关心,确保学生的心态和状态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张翠红深以为然,连忙点头附和道:
“书记您说得非常对!我完全赞同。学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明白的,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后续我会尽快找合适的时机,跟夏语聊一聊,了解一下他具体的恢复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学校或者老师帮助的地方。”
黄龙波看着她诚恳的态度,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脸上露出了今天以来最为轻松和满意的笑容,仿佛解决了一件心事。他再次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泡了数巡、茶汤颜色渐淡却韵味犹存的茶水,细细地品了一口,然后由衷地赞道:
“嗯,这茶真是越泡到后面,味道越是醇和甘甜,比刚开始那几泡的茶汤,更有一番滋味啊。”
张翠红见他不再谈论正事,也连忙陪笑着点头,热情地应和道:
“书记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这茶是一位朋友送的,说是高山茶,耐泡。”
办公室内,茶香依旧袅袅,阳光移动了角度,将更多温暖的光斑投射进来。先前那些围绕着某个特定学生展开的、带着关切、试探与深意的对话,仿佛都随着这茶香,渐渐融化在了周一上午这看似平静而寻常的时光里。
然而,有些涟漪,一旦泛起,便不会轻易平息。它们只会在水底悄然扩散,等待着下一次风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