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御书房暖阁。
屋内桌椅摆设被移到一旁,略显空荡。
景帝站在地中间,刘琼静立一旁,双手不自觉地交握着。
青崖先生抬手食指凌空虚划。指尖过处,空气微漾,一个由银色光点构成的六边形图案,随之在景帝脚下浮现,散发出水银般光亮。
青崖先生双手结印,低喝一声:“现!”
六边形银光骤然大亮,开始缓缓旋转,光芒如流水般渗入景帝身体。
景帝身形微颤。
几缕灰黑色的气息自他眉心浮现,初时细若游丝,袅袅飘摇,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就在银光即将触碰到这几缕黑气时,黑气骤然收缩,颜色转深,凝实如墨。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青崖先生神色凝重,指诀突变,口中吐出一串短促而古老的咒语,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虚按的双手猛然向下一压!
“嗡——!”
六芒星阵发出低沉的轰鸣,银光大盛,转速骤然提升到肉眼难辨的程度。
阵中流淌的光芒瞬间凝实,不再是漫溢的光晕,而是化为万千道银色的光丝,如同拥有生命,迅疾缠上那几缕墨色死气。
“嗤——!”
银光与黑气接触的瞬间,竟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声响,墨色死气剧烈翻腾,表面冒出丝丝诡异的灰烟,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然膨胀反卷,沿着银色光索向上侵蚀,所过之处,璀璨的银光迅速暗淡!
青崖先生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口中咒语更为高亢,晦涩难懂,十指如穿花般急速变幻,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印。每结一印,便有一枚淡金色的符文凭空生出,印入脚下的六芒星阵。
得到符文加持,星阵中央猛然腾起一股炽烈的银白色光焰,顺着无数光索怒卷而下,与黑气狠狠撞在一起!
无声的冲击在暖阁内荡开,烛火齐刷刷向一侧倒伏,墙壁上的挂画簌簌作响。
僵持仅仅持续了数息。
那墨色死气在纯净银焰的灼烧下,体积明显缩小,色泽也黯淡了些许。
青崖先生额角渗出细汗,但目光却越发深邃,手指结印的速度更快,一个个金色的符文投入阵中,银色的火焰再涨三分。
眼见那团黑气已被压制到拳头大小,忽然那黑气的核心,猛然亮起一点深紫光芒,妖异璀璨,仿佛能吸摄灵魂!
下一刻,死气骤然向内收缩至极限,旋即爆开!
青崖先生面色骤然一白,那点深紫光芒亮起的刹那,他布下的整个银色六芒星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脆响,如同琉璃碎裂!
银色光焰瞬间被染上一抹妖异的紫,旋即寸寸崩解,化作漫天流萤般的光点消散。
“噗!”
青崖先生如遭重击,身躯剧震,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后退,原本澄澈平和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失声低呼:“大魔导师!”
就在他惊呼的同时,那团黑气缓缓收敛,朝着景帝的眉心游去。
景帝双目骤然睁开,一股堂皇浩大的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哼!”
一声冷哼,如暮鼓晨钟,在暖阁内震荡。
景帝周身毛孔似乎都在喷薄淡金色的毫光,一股磅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空间在这一刻似乎凝滞,所有物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牵引,缓缓升起,书房中的文房四宝、书册、烛台都以景帝为中心静静的悬浮。
诡异的是,那缕游移的墨色死气,却像一个不属于此间世界的异数,全然不受这凝滞力场的影响,依旧保持着原本那种缓慢的节奏,悠然飘荡。
景帝眼中精芒暴涨,伸手,握拳,拳锋之上,淡淡的金芒已凝聚到极致,化为炽白,随后一拳对着那缕飘忽的黑气,悍然轰出!
这一拳像是打破了某种规则,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整个空间似乎都被这一拳牵动,拳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寸寸崩裂。
然而拳头与黑气接触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缕黑气竟然缠绕在他的拳头上,然后渐渐消失!
景帝只觉得拳头像是打在了一片虚无的空处,所有凝聚的磅礴力量骤然失去了目标。
随即整条手臂从拳头开始,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黑色,随后渐渐消失,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景帝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又回到他体内。
暖阁内,悬浮的物件失去了力场支撑,纷纷坠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青崖先生面色凝重,转向刘琼缓缓开口道:“陛下身上这噬命之毒……比我预想的要棘手,寻常噬命虽恶,炼制者精神印记多半微不可察,驱毒虽难,终有法可想。但陛下所中之毒……迥然不同!”
刘琼急切追问:“有何不同?”
青崖先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炼制此毒者,至少是大魔导师级别的存在!其精神力已近乎化虚为实,凝练无比。他将自身的一缕精神烙印,炼入了这噬命本源之中。这毒寄宿在陛下血液骨髓之内,以陛下磅礴的生命力为土壤,不断汲取滋养自身。更可怕的是,那缕精神烙印也在其中潜藏蛰伏,一旦感应到外来力量试图驱散或净化它,便会如方才那般,激烈反扑,甚至……可能唤醒烙印深处的某种联系。”
景帝眸光一闪:“大魔导师?是何等修为?”
青崖先生沉默片刻,似乎在衡量如何以东方武道境界类比,最终肃然道:“若粗略对应我东方武道……乃是圣境中‘九’的存在。但魔法师专修精神,其神识之凝练诡异,想要破解……”
说着他摇了摇头。
刘琼追问道:“先生,难道……当真无破解之法?”
青崖先生沉吟良久,缓缓开口:“破解之道……在于那缕活着的精神烙印。欲化解它,唯有以更强的精神力压制乃至磨灭……若大荒道人尚在,或许有法可解。如今……恐怕只有西方有人能破开这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