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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猎场上空,宣告比试正式结束。

分散在各处的队伍陆续返回高台前的广场。

不久,负责统计的官员将两份誊写清晰的册子恭敬地呈交给太子。

太子接过,快速浏览后,步至御座之前,躬身禀报:

“父皇,猎获已统计完毕。”

永泰帝微微颔首。

太子转身,面向台下肃立的众人,朗声宣布,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经核验,此次秋狝——”

“宗室世子一方,总猎获,二百七十六件!”

“其中,前三名者分别为:

八皇子赵钦祁,猎获三十七件!”

念到此处,八皇子赵钦祁微微昂首,脸上尽是理所当然的傲然。

“六皇子赵钦佑,猎获二十四件!”

吴王世子赵元彻,猎获二十三件!”

二人面色平静,拱手一礼。

随即,太子声音提高了几分:

“勋贵一方,总猎获,三百一十五件!胜!”

勋贵队伍中顿时爆发出欢呼。

“前三名者分别为:薛明,猎获三十八件!

“卫珩,猎获三十三件!”

“赫连惊鸿,猎获二十七件!”

赫连惊鸿大步上前,接过赏赐时,特意挺直了腰板,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快速扫过台上安静端坐的玉真公主。

太子接着宣布胜方队伍的集体奖励。

李简全程目视前方,仿佛老僧入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端坐的永泰帝忽然问道:

“太子,靖北王世子李简,今日猎获如何啊?”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吗,李简闻言眸光微动,但似乎并不意外。

太子闻也明显怔了一下,连忙翻看册子,回禀道:

“回父皇,李简在勋贵一方,位列第四,猎获……二十三件。”

皇帝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颇有乃父靖北王之风!”

紧接着,皇帝目光一转,含笑望向林湛:

“林爱卿,朕为你择的这位佳婿,可还满意?”

这一问,将所有焦点瞬间引到了林湛身上。

林湛立刻起身,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回应:

“陛下天恩,臣感激不尽!

世子英武睿智,沉稳有度,小女得配良缘,实乃林家之幸!”

“哈哈,好!”

皇帝龙颜大悦,目光重新投向李简:

“既然如此,朕便再锦上添花!

李简,赐你赐南海珊瑚一座,玉带钩一对,以示嘉勉。”

李简稳步出列,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躬身行礼:

“谢陛下恩赏!”

众人面面相觑。

赫连惊鸿方才的得意更是僵在脸上,皇帝对李简的认可,比任何猎获数字都更具杀伤力。

而世子团那边,气氛更是陡然变得异样。

许多世子看向李简的眼神,原有的几分忌惮迅速被一种鄙夷取代。

楚王世子赵元玦更是毫不掩饰地嘴角一撇,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就在这微妙而压抑的气氛达到顶点时——

永泰帝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今日秋狝,朕心甚慰。”

皇帝开口,声音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的窃窃私语。

“朕看到了尔等的汗水,看到了弓马娴熟,看到了年轻人的锐气。

这,很好。”

紧接着他话锋陡然一转:

“然,秋狝之意,非止于竞逐猎物,更在于识人,砺心!”

“我大辛立国百载,疆域万里,靠的绝非一人一骑之勇。

靠的是君臣一心,文武并用,内外相安!”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

“太祖太宗皇帝封建子弟,以屏皇室,此乃固国之本!

然,承平日久,朕常思之,如何能让这国本愈发坚稳?

如何能让天下英才,无论亲疏,皆能人尽其用,共保我大辛江山永固?”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那些藩王世子。

皇帝的目光掠过勋贵队伍,语气变得深沉:

“朕观历来兴衰,深知一国欲强,必当新旧并用,恩威并施。

既要倚重宗室至亲之忠勇,亦要善用天下勋贵贤才之肱骨,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望尔等,无论身为宗室,还是出身勋贵,”

皇帝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深沉的期许与无形的压力,

“皆能体会朕之苦心,克己修身,忠君体国,目光放远。

未来,方能真正成为我大辛的栋梁!”

话音落下,台下所有人皆齐刷刷躬身,山呼海啸般回应: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声浪震天,场面庄严肃穆。

永泰帝微微颔首,随即在众人簇拥下,缓步离去。

这时,太子赵钦谚适时上前一步,朗声宣布:

“诸位!今日秋狝,武事已毕,诸位皆展英姿,父皇甚慰。

然,秋日正好,岂可虚度?”

他目光扫过在场年轻的勋贵与宗室子弟,语气温和而不失威仪:

“午后,于西苑马场,设有击鞠、射圃诸戏,凡有志者,皆可参与,再较高下!”

太子的安排,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新的骚动和期待。

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子弟们,刚刚狩猎的兴奋还未完全消退,皆是摩拳擦掌。

勋贵与世子们纷纷躬身领命,队伍开始有序散去。

李简对此不置可否,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候在帐外的七宝和公良北立刻迎了上来,接过他手中的弓和箭囊。

他走入帐中,在矮榻上坐下,随即从行囊中取出一块不知是何种猎物兽骨,借着灯火,神色专注地打磨着。

不多时,帐帘被轻轻掀开,赵均平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简哥。”

瞧见李简手中的活计,好奇道:

“这是做什么呢?”

李简头也未抬,随口答道: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出来一趟不得带点东西回去?”

赵均平在他对面坐下,闻言笑着打趣道:

“要不说还是简哥您心思细腻,时时惦记着嫂子。”

李简闻言一笑,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

“你怎么不去那边热闹?”

赵均平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摆了摆手:

“还是算了吧,万一哪个贵人兴起,抓着我来首应景诗,岂不是自取其辱?”

李简闻言,手中动作未停,只是轻笑一声:

“我当什么事呢。

罢了,我再给你一首,让你把这才子的名头坐实些。”

若是往常,赵均平早已喜形于色。

但此刻,他却连忙摆手道:

“算了算了,今天就不麻烦您了。”

他话锋随即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简哥,说正经的。

陛下刚才……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薛明才是魁首,怎么最后反倒像是你得了头彩?又夸又赏赐的?”

李简闻言,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眸看了赵均平一眼,略带无奈道: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做那才子了吧?”

赵均平闻言一怔,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李简却抬手打断,提起小炉上温着的茶壶,斟了一杯推到赵均平面前,

“此地非静室,喝茶。”

赵均平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看着李简平静无波的脸,只好讪讪地接过茶杯,将满腹的疑问和茶水一同咽了下去。

午后。

西苑马场人声鼎沸,击鞠酣战,射圃争锋,喧嚣直上云霄。

而李简的营帐始终帘幕低垂,隔绝了外间所有的热闹与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