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世民亲征高句丽,战于辽东的 同时,一支规模浩大的大唐水师,正奉旨跨越渤海,意在直捣平壤,与水陆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这支舰队的统帅,是年轻却已战功赫赫的将军李震。而在他身侧,有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曹云,一位已被内定、只待征东凯旋便要入宫受封的。
她可并非点缀,陛下钦点她随水师同行,既有历练之意,亦暗含让她以独特视角监察军务的深意。她聪慧果决,通晓兵法,在舰队指挥体系中,拥有着仅次于李震的话语权。
此刻,原本应乘风破浪的舰队,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海,不再是那片承载着帝国荣耀与野望的蔚蓝航道,而是变成了一头彻底失控的、咆哮着的墨色巨兽。
天空仿佛被泼满了浓墨,低垂得几乎要压垮桅杆的顶端。乌云不再是云,而是翻滚沸腾的、充满了恶意的活物,相互挤压、撕扯,发出沉闷如巨兽呻吟般的轰鸣。
阳光早已被彻底吞噬,白昼宛若黑夜,只有偶尔撕裂天幕的闪电,那瞬间惨白的光,才能照亮这片绝望的海域——但那光芒,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恐惧,因为它照见的是如同山峦般巍峨、正以毁灭之势碾压过来的浪头。
“稳住舵轮!收帆!降下所有副帆和角帆!快!”
李震的怒吼声在风暴的狂啸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铁石般的坚定,他伟岸的身躯如同钉子般牢牢钉在旗舰“定远”号的舰桥上,双手死死把住那疯狂跳动的舵轮。
冰冷的海水混着暴雨,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顺着他湿透的甲胄往下流淌。他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臂膀上的肌肉虬结贲张,与那试图将巨舰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然伟力进行着殊死抗争。
“定远”号,这艘长达五十余丈、拥有三重楼阁的巨舰,此刻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被抛上令人眩晕的浪峰,又狠狠摔向深不见底的波谷。
每一次起伏,龙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寸寸断裂。船舱内,物品翻滚、撞击、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夹杂着水手们压抑的惊呼和呕吐声。
曹云就站在李震身侧不远处,一手紧紧抓着身旁一根坚固的桅杆基座,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她身上那件特制的、兼具轻便与防护功能的银鳞软甲早已湿透,勾勒出她挺拔而矫健的身姿。
雨水冲刷着她清丽而苍白的脸庞,那双平日如秋水般沉静的眼眸,此刻却写满了凝重与警惕。她没有惊呼,更没有慌乱,只是紧抿着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如同沸腾般的大海,以及风雨中若隐若现、同样在苦苦挣扎的其他舰船的身影。
“将军!左舷三里外,‘扬威’号……‘扬威’号侧帆吃风太猛,倾覆了!”一名了望哨连滚带爬地从湿滑的桅杆上滑下,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李震的心猛地一沉。
“扬威”号,那是一艘满载着三百名精锐士卒和大量军械的艨艟巨舰!他甚至来不及为袍泽的罹难感到悲痛,又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后方‘镇海’号舵叶被巨浪拍碎,失控打横,正撞向‘飞云’号!”
混乱,绝对的混乱。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人类精心打造的战争机器显得如此脆弱不堪。训练有素的水师官兵,此刻也只能凭借本能和经验,在这片狂暴的炼狱中苦苦求生。
“传令!各舰自行规避,以保船为第一要务!抛弃甲板上的重型军械,减轻负重!快!”
曹云清越的声音响起,穿透了部分风浪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她的命令迅速通过旗号,尽管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效果甚微和传令兵嘶哑的呼喊传达下去。
李震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复杂。在这个时刻,她的冷静和决断,是无比宝贵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
他不仅仅要对抗风浪,更要保护好身边这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她若有丝毫闪失,即便他能在这场风暴中幸存,也无法面对陛下的雷霆之怒,更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谴责。
然而,祸不单行。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一道前所未有的、几乎连接了海天的巨型闪电,如同一条紫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地劈落在舰队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许多水兵被震得暂时失聪,甚至有人耳孔中渗出了鲜血。
伴随着这声惊天动地的雷响,风向陡然变得诡异起来。不再是单一的飓风,而是化作了无数道混乱的、方向不一的旋风,撕扯着船帆,搅动着海水。海浪的形状也变得极其怪异,不再是规则的波峰波谷,而是形成了无数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仿佛海底有无数只巨手在疯狂搅动。
“不对劲……这风、这浪……绝非寻常飓风!”
李震眉头紧锁,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征战多年,经历过无数恶战,也遭遇过海上风浪,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充满恶意的天气。
就在这时,曹云突然发出一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那里系着的一条由西域进贡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玲珑玉带,此刻竟毫无征兆地,“啪”地一声,从中断裂开来!
温润的玉环坠落在湿滑的甲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旋即被涌入的海水冲走,消失不见。
这玉带是陛下在她离京前亲赐,寓意平安祥瑞,质地极其坚韧。此刻无故断裂,在这等险恶境况下,无疑是极其凶险的征兆!
李震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猛地抽紧。
不祥之兆!
几乎是同时,一种低沉而宏大的、仿佛来自深海之底的嗡鸣声开始响起,盖过了风浪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