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油锅，瞬间炸开了短暂的平静。
“东厂的探子？”谢昭脸色一沉，“来了多少人？距离多远？”
“目前只发现两个，在庄子外围的山坡上窥探，很谨慎，像是先头哨探。”庄头语速很快，“看身手，是东厂的精锐。”
只来了两个哨探，说明萧衍尚未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或者有所顾忌，不敢大张旗鼓。
但这无疑是危险的信号，此地已不安全。
“立刻转移。”谢昭当机立断，看向沈沅卿，“螭龙潭之后，萧衍对你的兴趣恐怕已远超从前。这里不能再待了。”
沈沅卿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她快速将桌上散落的纸张收起，这些都是关键线索，绝不能落入东厂之手。
“去哪里？”她问，声音冷静。
谢昭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北镇抚司。”
沈沅卿一怔：“高顺那里？”
“对。”谢昭语气肯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萧衍此刻定然以为我们会远离京城，躲往更偏僻之处。我们反其道而行，潜入京城，藏身北镇抚司。”
“高顺与‘烛龙’有血海深仇，又与萧衍素来不和，那里反而是眼下最稳妥的所在。而且，我们需要借助北镇抚司的力量，查证那位前兵部侍郎和黑风峡的事。”
灯下黑，确实是一步险棋，却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妙招。
“好。”沈沅卿立刻同意，“但如何避开东厂眼线进城？”
“我自有办法。”谢昭看向庄头，“去准备一下。”
庄头领命，匆匆而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切准备就绪。
沈沅卿和谢昭换上了庄户人家粗糙的布衣，脸上也做了简单的修饰，混入了几名准备连夜运送蔬菜进城贩卖的佃农队伍中。
骡车上堆满了新鲜的菜蔬，散发着泥土的气息。
两名东厂的哨探依旧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监视着庄子，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庄内是否有大队人马异动，对于这队再寻常不过的卖菜农户，并未过多留意。
骡车吱呀呀地驶上官道，朝着京城方向行去。
沈沅卿低着头，混在佃农中间，掌心微微沁出冷汗，她能感觉到，山坡上那两道如同鹰隼般的目光，曾短暂地扫过这支队伍。
幸运的是，并未停留。
骡车顺利离开了田庄范围，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进城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守城的兵士显然认得这队每日都来的菜农，简单检查了一下车上的蔬菜，便挥手放行。
东厂的番役似乎并未接到在城门严查的命令，或者说，他们的注意力被引向了别处。
进入京城，喧嚣的人声和熟悉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骡车在一条僻静的巷口停下，佃农们各自散去，谢昭则带着沈沅卿，七拐八绕，来到北镇抚司后街一处不起眼的民居。
谢昭轻叩了几下门。
门开了一条缝，高顺那张冷硬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看到谢昭和易容后的沈沅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迅速将两人让了进去。
“你们怎么来了？”高顺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警惕，“外面全是东厂的狗！”
“庄外发现了探子，那里不安全了。”谢昭言简意赅，“我们需要在你这里暂避，同时，有要事相商。”
高顺目光扫过沈沅卿，尤其在看到她掌心那几乎淡不可见的红痕时，瞳孔微缩。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跟我来。”
他引着两人穿过狭窄的通道，来到一处隐藏在地下的密室。
密室不大，陈设简单，却点着灯，备有清水和干粮。
“这里绝对安全，除了我，无人知晓。”高顺道，“说吧，什么要事？”
谢昭将发现前兵部侍郎疑点以及黑风峡可能存在的交易渠道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高顺听完，脸上肌肉抽搐，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恨意与杀意：“兵部侍郎，赵元启？那个老匹夫！我早该想到是他！当年那批出问题的军械，就是经他之手批出去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果然没死！”
“高大人息怒。”谢昭冷静道，“当务之急，是找到赵元启藏身之处，拿到他与北蛮勾结的铁证，弄清黑风峡的情况。”
高顺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赵元启狡诈如狐，既然假死脱身，定然藏得极深。至于黑风峡，我会派信得过的人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一事。”沈沅卿开口，抬起手，露出掌心淡淡的印记，“高大人可知，这‘隐鳞’之力，除了增强体魄五感，是否还有其他用途？比如追踪，或者探查隐藏的信息？”
她将自己那夜看到的模糊街道景象描述了一遍。
高顺盯着她那印记，眼神复杂，沉默良久，才嘶哑道：“‘隐鳞’秘术，诡谲莫测，记载早已残缺。据传闻，其力至深者，可窥人心碎片，溯过往残影。你看到的，或许就是与那商队相关的残留的‘迹’。”
窥人心碎片？溯过往残影？
沈沅卿心中震撼，这力量，果然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和危险。
“如何控制？”她追问。
“不知。”高顺摇头，“传承已断，如何运用，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但切记，力量越强，反噬越凶，心志不坚，必遭其噬。”
他语气凝重，带着警告。
沈沅卿默然，将这话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几日，三人便藏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如同潜伏的猎手，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高顺动用了所有隐藏的力量，疯狂追查赵元启的下落和黑风峡的真相。
谢昭则通过特殊渠道，与外界保持有限联系，关注朝堂动向和萧衍的动静。
沈沅卿则大部分时间都在尝试熟悉和控制体内的力量。
她发现，集中精神时，确实能偶尔捕捉到一些不知来源的模糊片段画面或声音，但极不稳定，且极耗心神。
她不敢过度使用，只能慢慢摸索。
这日夜里，沈沅卿正闭目调息，试图安抚体内有些躁动的力量，脑海中却猛地闪过一幅极其清晰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