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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攻击方式陡然一变。

不再是蛮横的侵蚀,而是化作无数细碎、扭曲的意念碎片,如同瘟疫般试图钻入她的精神。

她的母亲婉娘在火海中凄厉惨叫的幻象。

卫七被化尸黑水吞噬时绝望的眼神。

林御史倒在血泊中不甘的怒吼。

谢昭在她面前被无形之力撕碎的恐怖场景。

无数她心底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画面,被恶意地放大扭曲,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神。

沈沅卿瞳孔骤缩,精神开始剧烈波动,这些画面勾起了她最深沉的痛苦与无力感,几乎要让她的意志崩溃。

不能被他掌控。

她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瞬间清醒。

她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全部力量,连同着那些被勾起的痛苦、愤怒与不甘,化作一柄无形的心剑,沿着那恶意侵袭而来的轨迹,狠狠反刺回去。

“给我,滚出去!”

一股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绝望与希望两种极端意境的精神冲击,以沈沅卿为中心,悍然爆发。

密室内,烛火猛地熄灭,桌椅无声化为齑粉,谢昭和高顺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推得撞在墙上。

那弥漫的恶意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潮水般退去。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感瞬间消失。

一切重归寂静。

只有沈沅卿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她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寒夜里的星辰,里面燃烧着击退强敌后的冰冷火焰。

“他走了。”她沙哑地开口。

谢昭立刻点燃火折子,看到密室内的狼藉和沈沅卿虚弱的模样,心猛地一沉,上前扶住她:“你怎么样?”

“没事,只是耗力过度。”沈沅卿摇了摇头,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力量,以及神魂传来的阵阵虚弱感,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血腥气的浅笑,“他也没讨到好处。”

这一次正面交锋,她赢了。

高顺看着满地狼藉,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那就是……”

“是他。”沈沅卿肯定道,“虽然不知道他以何种方式降临,但那股意志,不会错。”

谢昭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他能如此轻易找到这里,并能直接攻击你的神魂,此等手段,已近乎妖邪!此地不能再待了!”

“嗯。”沈沅卿点头,“他这次受挫,短期内或许不会再来,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看向高顺:“高大人,清洗行动必须加快,我们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多地斩断他的触手!”

“我明白!”高顺重重点头。

“谢公子,”沈沅卿又看向谢昭,“朝堂之上的压力不能停,要让他感受到,他的根基正在被动摇。”

“放心。”

沈沅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另外,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也更适合我恢复和修炼的地方。”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在黑暗中微微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印记。

这一次击退,并非结束。

而是意味着,她正式进入了那个“主上”的视野。

从暗处的棋子,变成了必须被清除的威胁。

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但她无所畏惧。

残焰已成,燎原之势,岂是轻易能够扑灭?

密室内的狼藉尚未收拾,空气中还残留着方才神魂交锋的冰冷余韵与烛火熄灭后的焦糊味。

沈沅卿靠在谢昭臂弯里,浑身脱力,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星。

高顺已迅速出去安排转移事宜,沉重的石门合拢,将外界隔绝。

一时间,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跳跃的火折子光芒,将彼此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石壁上,晃动间带着几分不真切的暖意。

沈沅卿能清晰地感受到谢昭手臂传来的稳定而温热的力量,以及他胸膛下那颗因担忧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他身上的墨香混合着淡淡的硝烟气息,此刻闻起来,竟有种令人安心的奇异感觉。

沈沅卿微微动了动,想自己站直,却牵动了神魂的伤势,一阵眩晕袭来,让她不受控制地又靠了回去。

“别动。”谢昭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靠着我。”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稳稳地托住她虚软的身体。

沈沅卿没有再挣扎。

重生以来,她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习惯了在阴谋算计中孤身前行。

此刻这短暂而坚实的依靠,像是一道猝不及防的光,照进了她冰封的心湖,漾开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她闭上眼,能感觉到他呼吸时胸膛轻微的起伏,能闻到他衣襟上那点干净的皂角气味。

与外间高顺身上常年不散的血腥杀气不同,谢昭的气息总是清冽而沉静的,如同他这个人,看似温润,内里却藏着足以支撑一切的坚韧。

“方才很危险。”谢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我甚至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只能看着你……”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惊悸,沈沅卿听得明白。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那些神魂层面的凶险交锋,言语难以形容其万一。

“以后,万不可再如此冒险。”谢昭低下头,火折子的光晕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和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你若有事,我……”

他的话再次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那份超越了同盟之间算计的情感。

沈沅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那双向来沉静睿智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脆弱的恳切。

她知道的,知道他对她的庇护,早已超出了最初的互利合作。

在青柳巷别院的朝夕相处,在宫变逃亡路上的并肩扶持,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的每一次商议与等待……

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前世的背叛与伤害太过深刻,让她本能地封闭心扉,不敢轻易触碰。

可此刻,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温暖,那层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