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之眼”带来的磅礴力量仍在体内奔涌、沉淀,灵魂中那份崭新的《寂灭守望契约》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如同在黑暗中点燃的灯塔,既指明了方向,也昭示了责任。守墓遗音传达的指令清晰无误——葬神戈壁,次级污染封印松动,需即刻处理。
没有时间仔细体悟这份新获得的力量,洛辰的身影已化为一道融入背景的灰影,沿着契约传递而来的路径信息,在更加凶险的星墟核心区域穿行。得益于契约的加持以及对寂灭权柄更深的理解,他对规则缝隙的感知和利用达到了新的高度。余烬之辉照耀下,那些致命的规则乱流和时空陷阱仿佛化为了可视的网格,他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找到最安全、最高效的那条路径,速度远超来时。
越靠近“葬神戈壁”,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显得荒凉、死寂。破碎的神国残骸逐渐被无边无际的、如同灰色沙海般的戈壁所取代。这些“沙砾”并非凡物,而是神骨、神器乃至神格在漫长岁月中被某种力量彻底磨蚀后留下的灰烬,踩上去有种令人心悸的松软感,仿佛踏在无数神灵的坟墓之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衰败、腐朽以及某种极其隐晦的、躁动不安的扭曲气息。
这里,是连大多数强大墟灵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地。
循着契约指引以及对污染气息愈发清晰的感应,洛辰在一片相对隆起、由巨大兽骨构成的沙丘后方,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直径约百米的凹陷区域,仿佛被巨大的陨石撞击过。凹陷的中心,原本应该存在某种封印结构,此刻却已支离破碎,只剩下几根断裂的、刻满了黯淡符文的石柱歪斜地插在沙地中。破碎的封印中心,一个如同井口般的黑洞正在汩汩地向外冒着粘稠的、暗紫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并非单纯的物质或能量,它们仿佛拥有生命,扭曲蠕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深渊气息,但又夹杂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诡异的“虚无”与“遗忘”感,与之前在噬忆妖巢穴感受到的那道裂缝气息隐隐相似,却更加浓郁和邪恶。
暗紫色的雾气所过之处,连那些神骸灰烬构成的沙砾都开始发生畸变,颜色变得妖异,表面浮现出类似血管的脉络,甚至微微搏动起来。一些被污染的沙砾聚合在一起,形成了类似节肢或触手的怪异结构,无意识地挥舞着。这就是“污染”——一种能够扭曲规则、侵蚀存在本质的恐怖力量。
洛辰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污染源的“注意”。那井口中冒出的暗紫色雾气骤然加剧,如同沸腾一般,迅速凝聚成数条粗壮的、布满痛苦人脸和扭曲眼球的触手,带着刺耳的、仿佛无数灵魂尖啸的噪音,朝着他猛抽过来!触手所过之处,空间都留下了一道道腐蚀性的暗紫色痕迹。
“纯粹的深渊污染……但又融合了其他的东西……”洛辰眼神微凝,余烬之辉瞬间照见了这些触手的本质。它们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污染规则具象化,物理攻击效果甚微,精神对抗则极易被其蕴含的疯狂与绝望所侵蚀。
心念一动,甚至无需刻意催发,灰白色的【寂灭忘川】之力便已自主响应,如同拥有生命般环绕周身。新获得的守望契约权限,让他对这股力量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其“归寂”与“净化”的特性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没有选择大范围的冲刷,而是将寂灭忘川之力高度压缩,凝聚成数道细长如针、边缘闪烁着秩序符文的光芒——【寂灭神针·净邪】。这是对力量更精妙运用的体现,以点破面,追求效率与最小消耗。
“嗖!嗖!嗖!”
寂灭神针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地命中那几条抽来的暗紫色触手。
“嗤——!”
如同烧红的铁条插入冰雪。被寂灭神针命中的部位,暗紫色的雾气瞬间溃散,那些痛苦的人脸和扭曲的眼球发出无声的哀嚎后湮灭,触手如同被斩断的蛇躯般剧烈扭动、崩溃,重新化为无序的雾气。寂灭之力对这类污染显现出绝对的克制。
然而,那井口中的污染仿佛无穷无尽,更多的雾气涌出,凝聚成更多、更强大的触手,甚至开始幻化出一些残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物虚影,如同潮水般向洛辰涌来。
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消耗战。必须摧毁源头,或者……修复封印。
洛辰一边以寂灭神针精准点杀靠近的污染触手和虚影,一边将余烬之辉投向那口不断喷涌雾气的“井”。光芒穿透粘稠的黑暗,试图看清井下的本质。
他看到了一具骸骨。
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大部分被暗紫色结晶覆盖的奇异骸骨,被无数断裂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锁链缠绕着,镇压在井底深处。那骸骨的形象并非洛辰认知中的任何生物,它带着某种远古的、不可名状的形态特征,仅仅是其残留的些许轮廓,就让他灵魂中的寂灭印记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与警示。
这具骸骨,就是污染源!它散发出的气息,与噬忆妖巢穴那道裂缝同源,但强大了何止千百倍!那暗紫色的结晶,正是高度浓缩的、混合了深渊与“虚无遗忘”特性的污染本质!而周围那些断裂的锁链和破碎的石柱,便是昔日守墓人设下的封印。
此刻,封印因为未知原因(或许是岁月侵蚀,或许是外部干扰)严重受损,导致这具“污染源骸”的力量开始外泄。
修复封印?洛辰扫了一眼那些断裂的、符文黯淡的石柱和锁链,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以他目前对封印学的理解和拥有的材料,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复杂的修复工作。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强行净化,或者……压制!
他想到了刚刚获得的、对“归寂之眼”的有限调动权限。归寂之眼的力量层次极高,其“归寂”特性,或许能对这污染源骸产生效果。
这是一个冒险的尝试。归寂之眼的力量浩瀚无边,以他目前的境界,强行调动远超自身负荷的力量,很可能导致反噬。但契约在身,职责所在,别无他选。
洛辰眼神一厉,不再理会周围那些源源不断涌来的污染触手和虚影,将寂灭忘川之力在身前布下一道坚实的防御水幕。同时,他全部的心神沉入灵魂深处的守望契约,通过那无形的连接,遥遥引动位于星墟极深处的“归寂之眼”!
“嗡——!”
仿佛整个星陨之墟都轻微震颤了一下。一股遥远、冰冷、蕴含着宇宙终末意境的磅礴力量,响应了他的召唤,跨越无尽空间,降临于此!
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灰色光线,如同穿越了万古的凝视,自虚无中垂落,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照射在那口不断喷涌暗紫色雾气的井口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终结”过程。
被灰色光线照射的瞬间,井口中喷涌的暗紫色雾气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滞,随即如同遇到骄阳的晨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散、湮灭!井口周围那些被污染的、蠕动的沙砾也迅速褪去妖异的颜色,恢复成死寂的灰白。
光线继续向下,照射在井底那具庞大的污染源骸之上。
“嗷——!!!”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无声嘶吼,直接冲击着洛辰的灵魂!那具被暗紫色结晶覆盖的骸骨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结晶在灰色光线的照耀下,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一丝丝精纯的暗紫色污染本源被强行剥离、湮灭!
有效!
但洛辰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调动归寂之眼的力量,哪怕仅仅是一丝,对他灵魂和神力的负担也沉重到难以想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股远超自身层次的力量撕裂,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
他咬紧牙关,余烬之辉在眸中疯狂燃烧,强行稳固着心神,维持着那一道细微灰色光线的持续照射。
这是一个僵持的过程。归寂之眼的力量在持续净化、压制污染源骸,而洛辰则在承受着巨大的反噬与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如永恒。当洛辰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到达极限,神力近乎枯竭时,井底那具污染源骸的颤抖终于逐渐平息,体表的暗紫色结晶黯淡了大半,虽然未能被彻底净化,但外泄的污染被强行遏制,重新被残余的封印力量勉强束缚住。
那道来自归寂之眼的灰色光线,也随之悄然消散。
“呼……”
洛辰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气息,身体微微晃动,几乎站立不稳。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虚脱般的刺痛,神力海洋近乎干涸。但他成功了,暂时压制了这处污染源的扩散。
灵魂中的守望契约传来确认信息:“葬神戈壁次级污染源,外泄已遏制,状态暂时稳定。职责履行完毕。”
一丝微弱的、源自契约反馈的纯净寂灭之力流入体内,缓缓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灵魂与神力。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对寂灭权柄的理解,在经历了这次极限调动高层次力量后,似乎又有了些许难以言喻的精进。
他站在原地,调息了许久,才勉强压下了灵魂的虚弱感。目光再次投向那口沉寂下去的井,心中并无多少喜悦。这只是一个“次级”污染源,而且只是暂时压制。星墟深处,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多少?那些被标记的“主要污染源”又该是何等恐怖?
守墓人的职责,远比想象中更加沉重。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返回归寂之眼附近稍作休整时,怀中的《神陨之诗》残卷,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他心中一动,立刻将其取出。只见残卷之上,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文字与图案,此刻正散发出微弱的、与那污染源骸同源的暗紫色光芒,并且自行组合、变幻,最终指向了一个明确的、位于星墟更深处的坐标!同时,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渴望与警示的意念,从残卷中传入他的脑海。
这《神陨之诗》残卷,竟然对那污染源骸产生了反应,并指引出了新的方向!
洛辰握着发烫的残卷,看着那指向未知险境的坐标,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而略显疲惫的眼神,再次锐利起来。
危机暂解,新的谜题与征程,却已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