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无”。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没有“存在”与“非存在”的概念之分。这里是一切意义的终点,是连“混沌”本身都未曾定义过的原初状态。
那一点微弱的混沌星火,便是在这样的绝对虚无中飘荡。它太渺小了,渺小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无垠的“空”所同化,彻底归于寂灭。星火内部,包裹着无光魔尊残存到极致的一缕意识碎片,这碎片承载着她最后的执念、记忆的核心、以及对“生”的本能渴望。
兵解自爆,引爆虚无之臂,是她在那绝境之下,所能想到的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以自身存在的近乎彻底湮灭为代价,扰乱一切,掩护那枚承载着“定界梭”线索的坐标印记遁走。她成功了,但代价是惨重的。她的道躯、她的绝大部分神魂、她苦修而来的浩瀚混沌之力,几乎都在那概念层面的崩塌中化为乌有。
若非她已初步踏入“混沌无疆”之境,对自身混沌本源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与联系;若非那新生的“虚无混沌原点”在最后爆炸时,并非完全毁灭,而是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与这片绝对的“无”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保住了这最核心的一点本源星火……她早已真正意义上的形神俱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然而,即便幸存,状态也糟糕到了无法再糟糕的地步。这一缕意识碎片脆弱得如同琉璃,随时可能破碎。那点混沌星火更是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她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失去了对力量的掌控,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那一点不灭的执念在支撑着星火不灭。
“……不能……就此……结束……”
意念的碎片在虚无中艰难地闪烁,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点混沌星火在绝对的虚无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其光芒越来越黯淡。同化的力量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这唯一的“异数”。
就在星火即将彻底熄灭,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永恒死寂的前一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的、与这片绝对虚无格格不入的“涟漪”,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悄然荡开。
这“涟漪”并非物质,也非能量,更像是一段……残留的“信息”,或者说,是一道被遗忘的“规则印记”。它似乎源自很久以前,某个强大存在试图在此地“定义”什么,却最终失败后留下的痕迹。
这道微弱的“涟漪”,轻轻拂过了那点即将熄灭的混沌星火。
仿佛是火星落在了最干燥的引线上!
嗡!
那原本黯淡的混沌星火,猛地爆发出了一簇虽然依旧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那残存的意识碎片,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变得清晰了一丝!
“规则……印记……”
无光魔尊那濒临消散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丝外来的“涟漪”。在这绝对的“无”中,任何一点“有”的存在,都是灯塔,都是坐标,都是……燃料!
她的求生本能被彻底激发!那点混沌星火不再被动地抵御同化,而是如同最贪婪的饕餮,开始主动地、艰难地捕捉、吸收、解析那道“涟漪”中蕴含的、极其稀薄的“规则信息”!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凶险。她的意识太脆弱,那“涟漪”中蕴含的信息虽少,但其层级似乎极高,每一次解析都如同刀刮灵魂,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她不管不顾,这是她唯一的生机!
随着对那“规则印记”的吸收,她的混沌星火似乎壮大了一丝,光芒也稳定了一分。更重要的是,她开始凭借这外来的“规则信息”,在这绝对的“无”中,极其勉强地……重新“定义”自身的存在!
这不是重塑道躯,也不是恢复力量,而是在概念层面,确认“我”之存在,对抗“无”之同化!
“我……是……无光……”
“混沌……为我之道……”
“毁灭……与新生……皆为我掌……”
“此‘无’……亦为……我之疆域……”
断断续续的、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意念,如同宣言,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中回荡。每“定义”一分,她的混沌星火便凝实一分,那残存的意识便稳固一分。
她开始以这点星火为核心,如同蜘蛛结网般,以那吸收来的稀薄规则信息为骨架,以自身不灭的混沌意志为丝线,极其缓慢地编织着一个微小的、仅能容纳她这点意识核心的……“存在之茧”!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过程。在绝对的虚无中,以残存的意志与偶然捕获的外来规则,强行构筑存在的基点。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一个仅有点滴微光大小、却无比稳固的“存在之茧”终于成型。它将那点混沌星火与意识核心牢牢保护在内,彻底隔绝了外界“无”的同化侵蚀。
无光魔尊的意识,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
她开始尝试从这“存在之茧”内部,重新引动混沌之力。然而,兵解之后,她与原本浩瀚的混沌海洋联系几乎断绝,所能调动的,只有这点星火本源,以及……那新生的、与这片虚无有着奇异共鸣的“虚无混沌原点”的力量。
她不再执着于恢复旧观,而是开始静心体悟这“虚无”本身,体悟那“虚无混沌原点”的奥秘。
她发现,在这绝对的“无”中,那“虚无混沌原点”反而如鱼得水。它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接近“混沌”诞生之前的“潜在状态”。它蕴含着“无中生有”的终极可能性。
她尝试着,不再将“虚无”视为敌人或者工具,而是将其视为自身混沌的一部分,是那“无疆”之境的更深层体现。
她引导着那点混沌星火,小心翼翼地与“虚无混沌原点”交融。
起初,两者格格不入,混沌星火几乎要被原点那冰冷的“无”所吞噬。但她凭借强大的意志,强行维持着平衡,如同在走钢丝。
渐渐地,在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找到了那微妙的平衡点。混沌星火不再排斥虚无,反而开始从中汲取某种更加本源的力量;而虚无混沌原点也不再冰冷死寂,其内部开始诞生出极其微弱的、属于混沌的“活性”。
一种全新的、融合了“存在”与“非存在”特性的力量,开始在这“存在之茧”内孕育、滋生。
这力量不再是单纯的毁灭与新生的混沌,而是带着一种“定义虚无”、“从无创生”的至高意味。
无光魔尊将这种新生的力量,命名为——“太初混沌”。
随着“太初混沌”的滋生,她那残破的意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壮大。“存在之茧”也开始吸收周围的“无”,如同种子汲取养分,缓缓地、却坚定地……成长、扩张!
她不再仅仅是在抵御虚无,而是在……吞噬虚无,转化虚无,以其为养料,重铸自身!
这是一个缓慢而伟大的过程。
当那“存在之茧”成长到约莫拳头大小,其外壳呈现出一种混沌与虚无交织的奇异色泽时,无光魔尊的意识已然恢复了大半。她虽然力量远未恢复,但其本质,却似乎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蜕变。
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周围那绝对的“无”,并能以“太初混沌”之力,在其中开辟出微小的、暂时的“存在”区域。她对于“混沌无疆”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是时候……离开了。”
她感知着那枚被自己意志深深烙印、即便兵解也未曾彻底断绝联系的坐标印记的大致方向。虽然遥远而模糊,但确确实实存在着联系。
她操控着那拳头大小的“存在之茧”,如同操控着一艘微小却坚固的舟楫,开始在这片无垠的虚无之海中,朝着感应的方向,艰难地启航。
不知航行了多久,前方那永恒的“无”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
一点极其微弱的、与现实维度相连的“孔隙”,如同蛋壳上的裂缝,出现在她的感知中。透过那“孔隙”,她能隐约感受到外界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混乱的法则波动——那是“无序边陲”的气息!
找到了出口!
无光魔尊凝聚起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太初混沌”之力,包裹着“存在之茧”,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撞向了那道虚无的“孔隙”!
嗡!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膜。
下一刻,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幻!
她重新感受到了“空间”与“时间”的存在,感受到了混乱的能量流动,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属于“无序边陲”的压抑气息!
她成功了!她从那片绝对的虚无中,挣脱了出来!
然而,还没等她观察清楚周围的环境,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降临!
她此刻的状态,依旧极其虚弱,那拳头大小的“存在之茧”悬浮在虚空中,散发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却纯净的混沌气息。而这气息,在这片混乱的法则坟场中,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格外显眼!
嗖!嗖!嗖!
数道充满贪婪与恶意的意念,瞬间锁定了她!几团扭曲的、由混乱法则和负面能量构成的畸变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附近的破碎法则掩体后扑了出来,直冲向那看似毫无抵抗能力的“存在之茧”!
它们将这东西,当成了可口的“补品”!
无光魔尊的意识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若是之前,她或许会感到棘手,但现在……
她心念微动,“存在之茧”表面,那混沌与虚无交织的光芒微微流转。
下一刻,最先扑到近前的一只畸变体,那由混乱法则构成的利爪在触碰到“存在之茧”的瞬间,如同探入了无形的归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同它手臂的一部分,都彻底化为乌有!
那畸变体发出了惊恐的嘶嚎,疯狂后退。
其他畸变体也顿住了攻势,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存在之茧”内,无光魔尊感受着那丝被“太初混沌”同化、吸收的混乱法则,如同品尝了一道开胃小菜。
她看向周围那些逡巡不前的畸变体,又感知了一下自身与坐标印记那愈发清晰的联系,以及这具亟待成长和重塑的“雏形”。
混沌般的眼眸(尽管尚未重塑),在这新生的“茧”中,缓缓睁开,带着一丝冰冷的……食欲。
“看来,重塑道躯的资粮,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