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点打援!”江东主舰上,周瑜目光如炬,透过逐渐被火光驱散些许的迷雾,看到文聘舰队移动的轨迹,手中令旗毫不犹豫地挥下,“命令左翼陈武、右翼潘璋所部,全力截击文聘,将其与北军主力分割开来!中军压上,保持压力!”
更多的江东战舰从迷雾中现身,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精准地咬向文聘舰队的两翼。箭矢、拍杆、投石,各种远程武器疯狂倾泻。文聘舰队陷入苦战,左冲右突,却难以突破江东水军默契的配合与犀利的攻击,与后方于禁率领的北军主力舰队之间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
战场被周瑜巧妙地切割成了两块。蔡瑁残部在包围圈中绝望挣扎,文聘舰队陷入重围,自顾不暇。而于禁率领的、以“都督号”为核心的北军主力,却因前方战团混乱,以及周晏一时未能下达更明确的指令,显得有些进退失据。
“都督!”于禁的声音透过传令兵焦急传来,“前方水道被溃船和敌舰阻塞,我军大舰难以展开!是否强行突进?”
周晏盯着眼前混乱的战局,火光映照着他有些阴晴不定的脸。他擅长谋划,擅长技术碾压,但这种瞬息万变、呼吸之间便决定生死的水上接舷混战,与他熟悉的陆战或科技对抗截然不同。那一瞬间,他竟有些不知该优先处理哪一处危机。
就在这指挥出现短暂凝滞的关口,郭嘉猛地从软垫上站起,一把抓过周晏案角的一枚令旗,对侍立一旁的典韦疾声道:“典韦!速去传令!由于禁将军全权接替战场指挥!告诉他,稳守阵列,以‘都督号’为锋矢,缓缓前压,利用弩炮射程清扫前方障碍,接应文聘与蔡瑁残部回撤!不必追求歼敌,稳住阵脚为上!”
他的声音又快又急,却条理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典韦看向周晏,周晏此刻也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重重对于禁的方向点了点头。
命令迅速传达。于禁得令,心中一定,立刻展现出名将素养。“传令!各舰以‘都督号’为核心,向中央靠拢!楼船弩炮,目标前方溃船及抵近之江东艨冲,三轮齐射,清理航道!艨冲、走舸护卫两翼,阻敌跳帮!”
巨大的“都督号”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甲板上那些超越时代的重型弩炮发出了沉闷的咆哮!特制的巨型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将挡路的燃烧残骸狠狠撕裂,也将试图靠近的江东快船瞬间洞穿!投石机抛出的百斤石弹砸落在江面上,激起冲天水柱,巨大的涟漪让附近的小船剧烈摇晃。
北军舰队在于禁的指挥下,稳住了阵型,如同一个缓慢而坚定的磨盘,向着交战区域碾压过去。强大的远程火力暂时压制住了江东水军的突进势头,为文聘舰队且战且退赢得了空间。
文聘见状,立刻指挥舰队向主力靠拢。残存的蔡瑁部士卒也拼死向巨舰的方向泅渡、攀爬。
周瑜站在楼船上,看着那艘在火光与夜色中如同山岳般移动的巨舰,以及那几乎无法抵御的远程火力,眉头紧紧锁住。他尝试派出数队敢死艨冲,顶着箭雨石弹试图贴近“都督号”进行火攻或跳帮,但“都督号”两侧还有乐进指挥的跳帮部队严阵以待,加之其船舷极高,牛皮覆蒙,寻常火箭难以奏效,偶有悍卒凭借飞钩攀上,也迅速被甲板上的北军精锐斩杀殆尽。
那巨舰仿佛一个无从下口的铁刺猬。
“收兵。”周瑜看着逐渐汇合、并依托巨舰开始稳固防线的北军舰队,果断下令。再纠缠下去,己方这些灵活但脆弱的小船,在那恐怖弩炮面前,只会损失更大。
凄凉的鸣金声在江面上回荡。江东水军如同潮水般退去,毫不恋战,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江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只留下燃烧的残骸、漂浮的碎木、以及染红了江水的血迹,在渐散的雾气中无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北军舰队缓缓退回水寨。
蔡瑁被人搀扶着登上“都督号”,他衣甲破损,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神情灰败。文聘亦面色沉凝,他麾下损失不小。初战失利,士气难免受挫。
而对岸的江东水寨,以及更南方荆南的刘备军中,得知周瑜竟在初战中挫败了挟巨舰之威的北军,甚至险些围歼其一部,士气顿时为之一振!
周瑜回到舱内,解下锦袍,脑海中却反复浮现出那艘巨舰在箭雨石弹中岿然不动、以强大火力强行破开战场的画面。他端起一杯冷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压下喉头的燥意,却压不住心底升起的那丝寒意。
“周子宁……此舰,究竟是何物所造?”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着,“连防都破不了……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啊。”
江北,“都督号”指挥舱内,烛火通明。
周晏看着下方统计上来的损失数字,沉默了片刻,随即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腔调,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些东西:“胜败乃兵家常事,吃了亏,下次找回来就是。都下去休息,整顿兵马。”
他转身,看向窗外重归黑暗的江面,双手缓缓握紧。
这长江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