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八月末,江夏。
北军水寨的规模比半月前膨胀了近一倍。新抵达的平南军主力战舰与原本的舰队汇合,帆樯如林,舳舻相接,几乎遮蔽了北岸的江面。空气中弥漫着桐油、铁锈、新木以及数万大军聚集所特有的、混杂着汗味与炊烟的庞杂气息。肃杀之气凝而不发,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
中军大帐内,将星云集。于禁、文聘、蔡瑁、乐进、牛金等水军将领甲胄鲜明;新到的夏侯惇、赵云、张绣、曹纯等平南军核心则带着一路风尘,却难掩眼中灼灼战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那位袍袖随意、衣带松系,正俯身于巨大江防沙盘之上的年轻都督身上。
周晏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杆,靴底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绕着沙盘不急不缓地踱了半圈,最终在柴桑与芜湖两处重重各点了一下。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算洪亮,却清晰地压过了帐内甲叶的轻微碰撞声,“江北僵持,非我辈所愿。东线新挫,亦非常态。今丞相遣元让、子龙等率平南军精锐来援,兵甲已足,当有所为!” 他手中木杆先指向柴桑,“元让兄!”
夏侯惇踏前一步,独眼中精光四射,抱拳沉声道:“末将在!”
“与你五千平南军锐卒,皆披重甲,携强弩劲矢。”周晏的木杆在沙盘上沿着江北划向柴桑方向,“由于禁将军督‘都督壹号’舰队主力护送,大张旗鼓,直逼柴桑水寨!周瑜的老巢就在彼处,我要你摆出强行登陆,端他老窝的架势!他若倾巢来救,正合我意,文则(于禁)的弩炮等着他!他若龟缩不出,你便寻机抵近,以舰炮轰击其水寨工事,看他能忍到几时!”
“诺!”夏侯惇与于禁齐声应命,声若金石。
周晏手中木杆随即移向芜湖以南,点在一条注入长江的支流河口——“青弋江口”。“子龙!”
赵云白袍银甲,越众而出,英挺的面容沉静如水:“末将在!”
“此地水道复杂,港汊纵横,利于登陆后依托水系建立防线。”周晏的木杆在青弋江口周围画了一个圈,“文聘将军率‘都督贰号’及附属登陆舰船,护送你部,自此登陆!上岸后,不必急于冒进,首要任务是抢占滩头,构筑坚固营垒。站稳脚跟后,你的任务有二:向西,可威胁柴桑侧翼,策应元让;向东,兵锋遥指建业,让孙权睡不着觉!”
“云,明白。”赵云拱手,言简意赅。
周晏目光转向张绣:“佑维(张绣)。”
张绣肃然出列:“末将在!”
“你的部曲,”周晏的木杆在沙盘上代表两支登陆部队的后方划了一个圈,“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待命。一旦元让或子龙任何一路成功登陆,并建立起稳固的滩头阵地,你部立即跟进,投入该方向,扩大战果!你的任务是加强登陆场的兵力,形成拳头,让江东无法轻易将我们赶下江!”
“末将领命!必不负都督所托!”张绣抱拳,声音沉稳。
周晏布置完毕,将木杆往沙盘边缘一搁,双手往身后一背,脚跟微微离地掂了掂,视线扫过全场,这才侧过头,对着一直坐在旁边、指尖在膝上无意识轻敲的郭嘉扬了扬下巴:“奉孝,你可还有补充?”
郭嘉闻言,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沙盘前,先是对周晏露齿一笑,随即目光变得锐利,扫视众将:“诸位将军,切记我军此番战略核心,非在一城一地之得失,而在逼江东水军主力,不得不在江上与我决战!”他手指虚点柴桑与青弋江口,“此两路并进,皆为阳谋。周瑜、诸葛亮若分兵救援,则其力弱,正利于我集中精锐,在江心开阔处将其逐一击沉!若他们胆敢不顾一路,那一路便假戏真做,强行登陆,扎根岸上!届时,陆战是我北军天下,江东拿什么来填?”
他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局势的冷静与自信,让众将对战略意图理解得更加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