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外的官道上,马蹄踏碎晨露,杨蛟勒住缰绳,回头望了眼巍峨的城门,玄色披风在风里晃了晃。
身侧杨戬握着三尖两刃刀,杨婵怀里揣着帝辛生前赐的平安符,哪吒脚踩风火轮,手里的火尖枪早收了锋芒——
四人没辞行,没留信,只在武庚处理南境水渠奏报的清晨,悄悄出了城。
“往哪走?”哪吒的声音打破沉默,风火轮的微光在晨光里忽明忽暗。
他本是莲花身,因帝辛护着才在大商安身,如今人皇陨落,再没了留在此地的缘由。
杨蛟抬手往西指了指,语气沉缓:
“往西,找处没人的山坳,安身就行。”
他没说的是,往西走能离紫霄宫远些,离封神的纷争远些——帝辛护了他们多年,如今没必要再卷进仙神的算计里。
杨戬点头,三尖两刃刀扛在肩上:
“听大哥的。往后不碰仙神事,不沾人间纷扰,守着妹妹,过安稳日子。”
杨婵攥紧平安符,轻声应着,眼底的泪早被风吹干——
大商的安稳是帝辛给的,如今他们能做的,就是不添乱,不辜负。
四人没再说话,马蹄声渐远,身影很快隐进官道尽头的树林里。
没人知道他们要去西岐旧地,还是更偏的荒山;
只知道朝歌城里,少了四个曾随帝辛护过人族的身影,多了份说不清的空荡。
而南方的云路上,孔宣周身金翅流光收敛,化作寻常道者模样。
他望着西方天际的淡金光晕,指尖划过袖中帝辛给的一缕人道气运——
那是当年人皇说“若有一日想走,便往西去,那里有你的机缘”时,亲手递给他的。
“西方……”
他轻声呢喃,金翅在袖中微颤,带着几分不甘,却更多是释然。
帝辛在时,他愿守着大商,护着人族;如今人皇陨落,武庚能扛住山河,他便该去寻自己的路——
不是争封神位次,不是掺仙神纷争,只是遵着那人皇的话,找处地方蛰伏,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道。
云路渐往西方延伸,孔宣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失在天际。
他没去灵山,没找西方二圣,只往最偏的昆仑西麓去——
那里云雾缭绕,无人打扰,正好蛰伏修行,守着那缕人道气运,等着帝辛口中的“机缘”。
朝歌城里,武庚站在宫墙上,望着西方和南方的天际,手里攥着杨蛟留下的半块兵符,指尖微微泛白。
他知道他们走了,也知道孔宣去了西方——
没人辞行,却都懂彼此的心意:他们不愿添麻烦,他也不愿留牵绊。
“走了也好。”武庚轻声说,风卷着他的话,飘向远方,“守好自己,就是对父王最好的交代。”
官道尽头,杨蛟四人的马蹄声渐渐没了踪迹;西方云路,孔宣的身影彻底融入云雾。
大商的日子依旧安稳,只是有些人,散在了尘缘里,各寻归处,各隐锋芒——
他们都记得帝辛的护佑,也都懂,最好的传承,不是守着不放,而是各自安好,各自扛住自己的路。
从此,大商有武庚守着人间烟火,杨蛟兄妹隐于西地,哪吒藏于山野,孔宣蛰伏西方。
没了聚首的热闹,却多了份各自安好的踏实——
这也是帝辛想看到的,人族安稳,众生各得其所。
此时,人皇陵的封土上,草叶簌簌作响,人道的虚影浮在碑前,望着斜倚在石碑上的帝辛,语气里满是费解:
“你躲在人皇陵,是打算不投胎了?”
帝辛指尖捻着一片刚落的枯叶,慢悠悠转着,唇角勾着点似笑非笑:
“投胎啊,不过不是现在。”
“嗯?”人道虚影晃了晃,透着疑惑,“难不成投胎还得挑日子?”
“现在投,没意思。”
帝辛把枯叶往空中一抛,风卷着叶子飘向远处,“等什么时候投?或许千年,或许万年——
反正现在不是时候。”
人道急了,虚影凝得实了些:
“那到底要等啥时候?总不能一直耗着吧!”
帝辛抬眼,望向朝歌城的方向,目光穿透城墙,落在太和殿里批阅奏报的武庚身上,声音沉了几分:
“等人族分了合,合了分,分了再合,合了又分;”
“等孤身上这九百年的人道气息,散得干干净净,没半点痕迹。”
“你还藏着算计?”
人道瞬间反应过来,语气里又惊又叹——
这帝辛,死了都不安生,还在盘着大棋。
“当然。”帝辛笑出声,指尖敲了敲石碑,“不然你以为孤留在这儿,是看陵里的草长多高?”
人道虚影晃了晃,语气里带了点庆幸:
“还好你不是天道代言人,不然吾这人道,怕是要跟地道似的,永无出头之日。”
帝辛斜睨他一眼,挑眉:
“你摊上孤这个人皇,偷着乐吧。换个人来,哪能替你把仙神的手,从人族身上扒得这么干净?”
“是是是,你说得对。”
人道连忙应着,话锋一转,“那你刚才说的‘没意思’,到底藏着啥门道?”
帝辛收了笑,指尖抵在石碑上,刻着“帝辛”二字的地方,隐隐泛起人道金光:
“要想彻底隔绝仙凡两界,让仙神再也碰不到人族的边,大商不能留。”
人道猛地顿住:“大商不能留?武庚守得好好的,百姓安稳,气运也稳……”
“太稳了。”帝辛打断他,声音冷了些,“大商是孤用九百年人道气运撑起来的,孤在,它是屏障;”
“孤死了,它就是个靶子——天道盯着,鸿钧等着,只要大商在,他们就总想着从这儿撕开口子。”
他望着远处的炊烟,语气里带着决绝:
“等大商分了,人族散了,再聚,再分,把孤留下的气运磨匀了,把仙神的念想磨没了,到时候投胎,才能真的让仙凡两界,断得干干净净。”
人道沉默了,虚影在风里晃了晃,半晌才叹道:
“你这心思,深得能埋进地底。”
帝辛笑了,靠回石碑上,闭着眼,声音轻得像风:
“不然,怎么对得起‘人皇’这两个字?怎么对得起你这九百年的跟着?”
人皇陵的草,还在风里晃;朝歌城的炊烟,还在袅袅升。
没人知道,陵里的魂,正盘着一场千年万年的局——
以大商为棋,以人族分合为劫,只为换一个仙凡彻底隔绝的将来。
人道虚影静了下来,陪着帝辛望着朝歌的方向。
他忽然觉得,摊上这么个人皇,确实该偷着乐——
哪怕这局,要等上千年万年。